【副八】阴阳师 / 别卷·红芙蕖(三)

别卷·红芙蕖(三)


总算写完了这章,祝大家元旦快乐w2019万事顺心,平安喜乐。

就不放电梯了,大家直接翻合集就好~

有些剧情 @steamshen 的前传都写明过,给大家放个传送门:犯夜者鸳侣客芳菲尽(上)芳菲尽(下)雪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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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气凝神四个字说来简单,做起来却不易。张日山悬着一口气将定未定,忽听门外传来两声轻叩,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精神气便散了个干净。他这边刚恍了神,那边张启山的声音便沉沉而来。

“待会重来。”

张日山睁了眼,轻轻点了点头。

“进来。”张启山对门外的人说道,“什么要紧事?”

这里是平日里张启山静修的处所,宅邸佣人都知道,轻易不会打扰。此时忽有人来敲门,恐怕是出了什么事。

“佛爷,事关齐桓齐先生。”

听到齐桓的名字,张日山眉眼一动,刚想有所动作,却被张启山的眼神压了下来。

“进来说。”

一张家人推门进来,张日山认得他。这段时间他不在齐桓身边,张启山放心不下,就让这个叫做“张小桥”的年轻人暗中跟着齐桓。张小桥简明说道:“齐先生和三只妖出门办案去了。”

“胡闹。”张启山眉间一皱,“什么妖?什么案子?”

“名唤阿栗的那只鼠妖,带来了他的狐妖男友,还有只来报案的赤鷩。赤鷩说在湘城一带遇到了反季而开的红芙蕖,疑能摄人心魂。”

张启山皱眉沉吟了一会儿,倒是没纠结案子,“那只狐妖,什么来头?”

“只听他自称‘陆离’,还说家中与齐先生有些渊源。”

张启山的指尖敲了敲桌沿,张日山知道,他的表兄现在心情不佳。

“继续跟着。”

“是,佛爷。”张家人说话做事都向来干净利落,张小桥答完便退了出去。

张启山合着眼没说话,屋子里又静下来,张日山却心绪不定。

“……佛爷。”既是来修行的,张日山便也不再唤张启山表哥,而是跟着其他人一同称呼“佛爷”。他斟酌再三,还是小心地开口,“齐先生那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你去了又如何?”张启山朝他抬起眼来,眼中没什么怒气,却也看不出丝毫和煦,“平心静气。”

张启山没把话说全,言下之意却很明显——你这小菜鸡上赶着送什么人头。

“那只名唤‘陆离’的狐妖,你可曾见过?”

张日山愣了下,没想到张启山会继续话题。更令他意外的是,张启山似乎对这只狐妖的关心程度超过了齐桓的安危及这件案子本身。

“不曾见过。但听阿栗倒是提起过几次。”张日山道,“佛爷不放心?”

“齐桓自十二岁那年进张家,别说是狐妖,就连不成器的小妖怪都没可能遇过。那这只狐妖嘴里的‘结缘’是什么时候的事?结的又是孽缘良缘?”

张日山目光一凛,“莫非是齐先生开了阴阳眼到十二岁出事那段时间之间?”

“未必。妖怪可活成千上百年,拿人的寿命来推测衡量,不免太过小气。”张启山指尖一顿,“你在担心这狐妖同齐桓父母的事有关?”

张日山摇摇头,“上次同齐先生故地重游,他记起了大半,并未扯出什么狐妖来。只是听佛爷一说,也觉得其中有些古怪。”

张启山望了张日山一眼,道:“关心则乱。”

“佛爷,我先前一直在想,齐先生怎么会失去了十二岁的那段记忆。若说是惊吓过度,他却记得父母出事那晚的经过;若说是年纪尚小记不清了,他又几次三番清晰地梦到过那场景。”张日山转过视线,望向张启山,“佛爷,所以我不得不怀疑——”

张启山面色如常,淡淡地迎着张日山的视线。

“是你让红先生封了他的记忆吗?同那双眼睛一起。”

房间内重新静默下来,两人间的气氛不算和睦却也不至于尴尬,张日山顶着张启山审视的目光暗自发虚,明明他才是发问的那个,倒反像是做错了事一般。

“是,没错。”张启山不紧不慢道,“怎么?兴师问罪?”

张日山垂眸笑了,“就算是兴师问罪,又哪轮得上我?况且,佛爷这么做的理由,也不是想不到。”

张启山似有些兴趣,“说来听听。”

“虽然封印记忆和阴阳眼,难免会让齐先生觉得错在自己,但如果保留那段记忆,他必然是要循着线索查下去的,恐怕就没法保全那段相较平和的少年时光了吧?”张日山低低道,“十二岁就要背负那些,未免太……”

“我和如许去那条巷子看过,到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后来我陆续循着线索查过,都不甚明朗。本来想等时机成熟了,再跟他重提这件事,却没想到你们两个先一步把记忆寻回来了。”张启山看着张日山,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齐桓这个人,看上去好拿捏得很,实际上却是最难掌控。他心里满是想法,就是不说罢了。”

张日山跟着笑了笑,想起齐桓推脱他的那些话来。

“所以你,与其事事操心他,不如想想你自己。”张启山话锋一转,“双兽托生必然不是巧合,霍家捎来消息说,近来妖界那边也并不太平。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佛爷,我只有一个疑问。既然代表阴阳师的你和代表妖界的霍家及背后的强梁是合作关系,那么我们要面对的敌人究竟是谁?是想破坏这份合作的人?”张日山皱了皱眉,抬头望向张启山,“齐先生说过,阴阳师与妖的这种合作关系源于两千年前阴阳两界的大战,他说的语焉不详,所以我不知这大战的起因与经过,单只知道了一个结果。但我想,这其中肯定没那么简单吧?”

“你跟着齐桓,倒是学了不少探案的本事啊。”张启山的语气也不知是讽刺还是挖苦,他的表情很快冷下去,变得严肃又冷冽,“你既然知道那么多,那你听说过‘混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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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一行人到湘城的时候已经入夜,他们包了一条小游艇,从赤鷩平日所住的那座山开始,顺着江流而下。

“慢点开,游艇动静大,别把那花妖吓跑了。”赤鷩趴在护栏边,对开游艇的陆离指手画脚,“再慢点再慢点。”

“我说这位美男子,你这大嗓门都盖过引擎声了,到底谁吓谁?”阿栗忍不住吐槽。

“小老鼠,你这不分青红皂白护着男朋友的态度可不行。”

“什么小老鼠,我是花栗鼠!”阿栗提了几个分贝,喊道,“大家都是千年的妖了,少在这儿倚老卖老。”

“诶别瞎说,我可没到一千岁。”陆离手搭着方向盘,半身探出驾驶舱笑道,“那位仙女姐姐也别装什么千年老妖了,你不是刚过十八吗?”

“三位别比了,你们都是我祖宗。小弟劳烦各位闭上嘴吧。”齐桓快被烦死了,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同意跟他们三个一起出来破案子。

“老大,”阿栗讪讪地凑过来,“等等要是真遇到了那花妖,你有把握吗?”

齐桓瞟了一眼他们仨,一个臭屁,一个花痴,就剩下只不知深浅的狐狸好像有两下子,他没好气地说:“你们三只千年老妖呢,我有什么把握不把握的。”

“老大莫要妄自菲薄!”阿栗颠颠地开始吹彩虹屁,把齐桓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最后被齐桓拍了记脑袋才安分下来。

“齐先生,”话语间总带笑的陆离此刻语气沉下来,齐桓还以为对方要来兴师问罪,没想到对方望着远处,严肃道,“起雾了。”

齐桓应声望去,原先清朗的江面不知何时漫起层叠雾气。陆离将引擎关了,江面安静下来,只听得船身撞击着水流,顺着江水缓缓而下。船上一人三妖此刻都安静下来,陆离从驾驶舱纵身一跃,轻轻落到阿栗身旁,食指抵唇,在她耳边轻轻“嘘”了一声。齐桓闭眼握着甲板护栏,等着猎物自己撞上来。

“唰啦——”齐桓只觉有东西阻拦了船体,花瓣擦过船身,发出阵阵轻响。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花香,安静异常。

齐桓心中默念咒语,忽地把眼睁开,他眸中有异光流动,正是阴阳眼!

所谓的红芙蕖、幻象法术都不过障眼法,真正的妖物定是隐藏在这层层迷雾之后,阴阳眼可勘破世间种种,自然是不会为这些幻景所遮掩。齐桓定心往下一望,只见黑夜下的江面一派沉静,芙蕖已无所踪。迷雾散去,显出下边如墨的江水。

清凉月色倒落在水中,随涟漪碎成银屑,粼粼闪动。

不对劲,齐桓想,这未免太干净了。

忽然,那碎开的月影激荡一番,猛地生出一漩涡!江面攒动,发出阵阵波涛之声,船体晃动异常,似也要被那高速旋动的漩涡吸进去一般!齐桓抓着栏杆稳住身形,正想出声提醒一旁的三只妖,却发现不知何时他们都已消失不见,整艘游艇上只有他孤身一人。

齐桓猛地反应过来,他虽破了第一层幻境,可他仍在这镜花水月之中!

空中华与水中月不过心生执念,既然已知是虚妄,齐桓便没了对眼前危机的畏惧,他坦然站在甲板之上,想看看这妖物到底要翻弄出什么花样来。船身一眨眼就靠近了漩涡边,那之下深如千尺,黝黝不见底。齐桓听到那洞底传来数多低声细语,如恶鬼招魂,让人毛骨悚然。就在这时,他恍惚在漩涡另一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身量颀长,眸中神色竟比月光仍要熠熠生辉。他像是也看到了齐桓,对着他浅浅一笑,五分无奈,五分释然。

“张日山?!”齐桓一时忘了眼前这真真假假,他朝对方喊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齐先生……”对方声如游丝,清浅地传入齐桓耳里。话未说完,张日山便被他身后的两道黑影推入了漩涡之中。

“张日山!”齐桓一阵心悸,他失声喊出对方名字,尾音都带了岔。来不及想太多,他本能地一跃翻过栏杆就要跟着往下跳,却被身后不知什么力道狠狠抓住了手臂。他一面激烈挣扎,一面望着不断往下坠的张日山心如油煎。

张日山却仰面望着他,面色如水平静,似还带笑。他唇齿微启,断断续续传来几个音节。

“我…………你……”

“张日山!”齐桓听不清对方在最后同自己说了什么,他只死命抽着手臂,想从禁锢中逃脱。而在这番挣扎中,齐桓脸上忽火辣辣一疼,那力道扇得他头晕眼花。

“齐先生!醒醒!”陆离的声音从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像被水声隔绝了一般。

“这人看着挺瘦,怎么疯起来劲道那么大?”赤鷩那恼人的嗓音也掺和进来,让齐桓有些头疼。

“齐先生,齐先生!”阿栗不知怎地哭哭啼啼的,喊他名字喊得像哭丧。

齐桓低吟了声,在一片昏昏沉沉里转醒。他发现自己躺在甲板上,身子湿了一半,左手还失去了知觉。他用完好的右手抹了一把脸,冷湿一片,不知是江水还是别的。

“怎么……回事?”张口一说话,他自己先吓了一跳。那嗓音哑得像是齿轮铁锈十年没上过油。

“你着了道。”陆离看他醒了,松了口气,“死命要往江里跳,我们三个都差点拉不住你。为了制住你,使了点手段,齐先生见谅。”

“哪里,是我对不住……”

“你挣扎起来真要命,手都给挣脱臼了。”赤鷩奇道,“你这究竟看到了什么?按理,这花妖是给人看心中所想,你这人看上去心无旁骛的,没想到有这么大的欲望?”

“少瞎说,你有见过这么寻死觅活的达成心愿吗?”阿栗还在抽鼻子,一边掉眼泪一边给齐桓接手,“我听见你喊大王的名字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提到张日山,齐桓便心下一痛。张日山那会儿的眼神与表情,让齐桓无端生出一阵灭顶的恐慌,他鲜有这样的情绪,但瞧见那样的张日山,齐桓只想拼了命地抓住他。“我看见他……”

正巧阿栗给他接上脱臼的手,齐桓倒吸口冷气,将痛楚咽下去,声音嘶哑地将话补完。

“……掉下恶鬼深渊。”

船上一时无人说话,阿栗与陆离皆变了脸色。

“不是,老大……这先前我们分析说,这花是以水面为镜,投射人心欲望的。你这……你这和大王是结了多大的梁子想让人死啊?”阿栗看着齐桓惨白的面色越说越心虚,难道张日山离开齐宅,三个月不联系,是因为两人彻底闹崩了?不该啊!

“阿栗。”陆离朝她摇摇头,使了点小法术,将齐桓湿透的衣服弄干了,“齐先生所见,和我们是不同的。”

陆离望着齐桓还未来得及锁上的阴阳眼,叹了口气,“堪破阴阳,看穿古今,齐先生,你所见的,恐怕不是眼下之景啊。”

齐桓那泡过江水的手更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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