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八】狐听之声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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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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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张副官在哄齐铁嘴这方面挺无师自通的。总结一下大概就是三招:先任由齐铁嘴抱怨一通,再赔个诚恳的笑脸,最后天花乱坠夸他一番,以一声尊敬的“八爷”作结,保管齐铁嘴喜笑颜开,勾肩搭背,重做狐朋狗友。

本来张副官是想故技重施的,他知道齐铁嘴也就是看上去气得厉害,实际上远没有那么严重。再加上齐铁嘴本来就瘦弱,还不吃午饭,下午干重活估计是够呛。但当他听完了胖子对“每月流血”的解释之后,就打消了哄八爷的念头。

他这个不正经的爱去哪儿去哪儿,就活该饿肚子。

这边张副官气鼓鼓地吃着菜,想把刚才放的血都给补回来。那边刚出卖了齐铁嘴的胖子有些坐立难安。虽然论武力值,齐铁嘴是万万比不上他大哥的,所以得罪了他其实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但问题是,如果这两人闹掰了,齐铁嘴开始一门心思使唤自己,要让他换干草,拍蚊子,盖被子,那可怎么办?胖子忽然开始心慌,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膘都要掉光了。

“大哥……”

“有话就说。”

“你真不管齐先生了?”胖子望着张副官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咽了咽口水,“其实吧,我有几个朋友和齐先生在一起做活,他们和我说这几天老有人找齐先生麻烦……”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张副官一拍筷子,吓得胖子的肉抖了三抖。

“这不是……齐先生不让我说……”

张副官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但他的原则是对人不对事的。比如对佛爷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对裘德考的原则就是打破原则,对齐铁嘴的原则就是除了自己人之外,谁也不能欺负他。

“地址。”

胖子哆哆嗦嗦地报了个地名,张副官甩了碗筷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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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铁嘴其实在撞上胖子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他是生张副官的气,但也没必要跟吃的过不去啊。可刚摔门而去就折回来,也太没出息了。齐铁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决定饿一顿就饿一顿吧,等把眼下这些破事处理完,他一定要狠狠敲张副官一笔,再狠狠敲张启山一笔,让他们好好补偿自己一番。

算命先生的小算盘打得响响的,但报应来得也快。那两个勾肩搭背特像兔儿爷的烦人精再一次与他狭路相逢,嘴里污言秽语,神色猥琐卑鄙,齐铁嘴连正眼都懒得瞧他们,可他们却不愿意轻易放过他。

“哟,你这么瘦骨嶙峋的,生命力倒是挺强呀。”

“奉劝两位,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欺人太甚了。”齐铁嘴耐着性子说。

“这样你就觉得欺人太甚啦?那我们岂不是还得再多使把劲给你瞧瞧?”一阵笑声。

“好啊,那就给我瞧瞧。”张副官不知什么时候赶到了,他不由分说地站到了齐铁嘴面前,拳头捏得紧紧的。

“我看你这位小哥眉清目秀的,自保都困难,就别搅浑水啦。”

“您有所不知,我生平最爱搅浑水。”

“呆瓜,你怎么来了?!”齐铁嘴望着张副官那张笑眯眯的狐狸脸,心中大喊不好。他紧拽着副官的袖子,让他千万不要冲动,“你可千万别挑事,这要是闹太大动静,我们俩被赶走可就不好了!”

“被赶走也好过在这种人面前夹着尾巴做人。”

“你还想不想见佛爷了!”见劝说无效,齐铁嘴不得再次搬出张启山这尊大佛。可这招在这会儿却罕见地失了效。

“要是为了找佛爷,让八爷你在这儿受了委屈,事后我又该怎么向佛爷交待?”

“你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你觉得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佛爷?”

“那是你笨!”

“你行你上啊!”

两位找茬的哥们儿在一旁尴尬得厉害。

“你们俩还打吗?”

“滚!”

“滚!”

“……”

 

最后张副官新火旧火一起撒,把两个不识趣的男人揍得满地找牙,连连求饶。

“你们两个给我记住,以后打狗也要看主人。”张副官大放厥词。

“呆瓜你骂谁呢!”齐铁嘴嘟嘟囔囔。

张副官哼了声没说话,潜台词却清楚得很。一时间两人都赌着气不说话,站在街上大眼瞪小眼。就在这时,齐铁嘴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了声响,张副官一个没憋住,笑容就漏了出来。

“还笑!”齐铁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请我吃饭!”

“好好好,请你吃饭。”张副官不知不觉地又开始用上那套哄人大法,依着对方的性子任由他零零碎碎地抱怨了一堆,最后终于在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面前住了嘴。

副官还贴心地给齐铁嘴塞了个勺子。

“知道你手酸。”

“还算你有良心。”

张副官看着齐铁嘴专心致志地消灭餐食,不禁又笑起来。明明就饿得厉害,之前还和自己莫名其妙地斗气。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啊?”张副官问。

“你这么厉害不会自己猜啊?”齐铁嘴答。

“……”张副官提了口气想骂人,最后却还是没骂出口,只是幽幽说了句,“你眼镜片糊了。”

愣是堵得齐铁嘴把原来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吞回了肚子。

“脾气这么大,佛爷都比不过你。”

“你眼睛才被热气糊了吧?大白天说瞎话。”

张副官拍了张纸钱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齐铁嘴回头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这到底谁的脾气大啊?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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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齐铁嘴想起自己最初信誓旦旦地说“干活拼得不是蛮劲,是巧劲”的时候,都想抽自己两嘴巴子。当时他就应该说:“没错没错,我骨瘦如柴不适合,但是我旁边这位兄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功夫了得,肯定能胜任工作!”

这样现在他就不需要受这些苦了,齐铁嘴边愁眉苦脸地想着,边揉着腰回到了驿馆。

张副官还没有回来,齐铁嘴也不感到意外。这个忠心耿耿的副官对胖子打探来的消息向来是将信将疑,一得空就会自己去四处走一遭,探探各路虚实。这谨慎多疑的毛病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一发作起来真是让周边人都觉得不能安生。只是在某些时候、某些方面,张副官这股机灵劲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好比现在,那碗盛着麒麟血的瓷碗仍落在齐铁嘴床头,只是里边的血已经凝了起来。

齐铁嘴猜张副官到头来可能还是没猜透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在生气。

身怀异才的人总以为自己能担下常人不能担下的重责,他们有钢铁般坚定的意志,令人咋舌的忍耐能力,强大到让身边的人都以为他们是无坚不摧的神佛之身。

但齐铁嘴却清楚,张启山也好,张副官也好,说到底仍是血肉之躯。他们强大到让人安心的能力实则迫使他们丢弃了凡人保护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恐惧。

贪生怕死是人存活的本能,可连疼痛、受伤、流血这样的大事,那两人都认为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小事,这怎么能叫齐铁嘴放心?

而那两人中,张副官则更让人担心。

他精明的时候就像只狐狸,眯着眼挑着眉,藏在皮毛里的利爪时刻准备着挠人一脸血痕。可当他犯起傻来,齐铁嘴觉得叫他一声“呆瓜”都是恭维他。怎么会有人总觉得别人的命比自己的还重要?保护张启山是这样,如今保护他齐铁嘴也是这样。

为了赶赶蚊虫就大大方方地放了一碗血,那以后为了保他性命,难道还愿意一命抵一命不成?也许张大佛爷他命里有真火,受得起张副官的奋不顾身。可齐铁嘴他福浅命薄,实在是担待不起。

“唉。”齐铁嘴叹了口气,看着那碗凝了的血水摇了摇头,“真是浪费。”

不知说的是血,还是感情。

“什么浪费?”门口冷不丁地传来张副官的声音。

“吓死我了,你走路没声的啊?”齐铁嘴抚了抚胸口,一脸做贼心虚。

张副官瞄了他一眼,快步凑到他身边,瞧见了那碗血。

“噢,你在说它呀。”张副官顿了顿,说,“你要是现在后悔了,我可以再给你放一点,反正伤口还没痊愈——”

“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你才缺心眼吧?”张副官刚消下去的火又被点了起来,“都和你说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是是,就数你厉害,你们张家人都神通广大,不仅身负神血,命里还有三味真火,怎么都死不了。就我这个穷算命的弱不禁风,虫一咬就疼,蛇一咬就死,成天拖你后腿!”

张副官被齐铁嘴的一嗓子吼得有些发懵。

“没见过像你这么缺心眼的呆瓜!哪天血流多了头晕脚软,我看你还逞强!”

张副官这会儿终于有点听懂了,原来齐八爷这是在担心他。但问题是,向来与他不大对盘的齐铁嘴是怎么忽然大发善心担心起他来了?

“八爷,没想到你还会关心人啊?”

“怎么说话的,我齐铁嘴可是出了名的讲义气!”齐铁嘴瞥了眼张副官,知道那呆瓜算是终于懂点意思了。但瞧他狐疑那样,准是又开始多想起来,“佛爷平时对我多加照顾,现在他不在,我当然也得替他多照顾照顾你这个呆瓜。”

噢,说到底还是因为佛爷。

张副官这人不擅长对待感情,所以他把每份情谊都归了类,而他对人事的反应和态度就基于这些分类上。他崇敬佛爷,便无条件地信任他,可以为他出生入死。他尊敬新月,便毕恭毕敬,礼数周全。所以副官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也接受不来别人无缘无故对他的好。

齐铁嘴这番关心就属于无缘无故。不过如果是由于佛爷,那倒的确合理,于是张副官便心安理得地承下这份关心。

“既然如此,那还请八爷对我多加宽待,今晚你睡中间吧?”

他娘的,齐铁嘴在心里骂了声,到头来还是被这小子套路了。


- TBC -


我觉得上中下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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