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八】阴阳师 / 卷一 · 映山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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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映山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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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是扛着寒风一个人走回家的。

出门的时候顺手把钱包往张日山手里一塞,这会儿身无分文了才有些悔不当初。齐桓那被石膏打着的手没口袋可伸,小半截手指露在外面冻得紫红,都快没知觉了。他用另一只手用力搓了搓,这才传来一些如针刺般的疼痛感。

齐桓立起大衣领子,一路脚步匆匆,直走到自家的小弄堂里,他才想起家门钥匙也一同丢给了张日山。

“哎。”他盯着门缝叹了口气,认命地掏出了手机。幸好当初看履历的时候他就把张日山的号码记下了,否则对方这么一走,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把人找回来。

不过拨通了之后要说什么呢?要是一上来就让他赶紧回来开门,估计那大爷会直接把电话挂了。可要是假模假样地哄几句再让人回来开门……那就更欠揍了。

算了,齐桓想,见招拆招吧。

他拨了号,蹲在事务所门槛前瑟瑟发抖,电话那头的“嘟嘟”声倒是响得有条不紊,一点都不在意齐桓是不是要被风吹蔫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厉害了我的兵哥哥,齐桓感慨了句,居然还索性不接电话了。

他点开手机通讯录,一个个联系人翻下来,发现自己的手机里大部分存的号码都是客户的,除此之外就只有解鸣镝属于他敢使唤的范畴。

“喂,老解啊……”

“刚才发生什么了?张助理说你不查案了?”

“嗬,这小子怎么给你打报告这么勤快?”齐桓啧了声,“你又是什么时候给的电话号码啊?”

“瞧你说的,这不是拨打110就能找到我了?”解鸣镝笑了声,“不开玩笑了,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压根就没看,单单沿着弄堂走了一遭,就感觉到了极大的气场。”电话那头很安静,齐桓就继续说了下去,“我猜那里头要不就是一堆东西,要不就是个很厉害的东西。反正我是横竖都打不过,就拉着张日山跑路了。结果根正苗红的兵哥哥就来气了,骂了我一通就跑了,害我现在一个人蹲在寒风里进不了家门。”

“你没带钥匙?”

“丢给张日山拿了,连钱包一起。哎,你能不能来接我去你家凑合一晚。”

解鸣镝短促地笑了声:“别急,张助理就在我办公室坐着呢,我劝他几句让他赶紧回去给你开门。”

“什么?!”齐桓的嗓音提了个八度,“他还直接来找你了?”

“反应这么大做什么,”解鸣镝笑道,“放心,我不挖你墙角。”

“就我这怂蛋的表现,就算你不挖墙角,他估计也得和我拆伙。”

“那不是正好随了你的愿?”解鸣镝一副不怕事大的样子,“谁之前还和我说佛爷硬要给你塞个人来着?”

“别损我了,”齐桓顿了顿,“这案子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能不管,我不能不管。”解鸣镝一本正经讲话的时候,语调没什么起伏,有些严肃,“张助理刚把门牌号告诉我了,我挑个日子带些人去看看。”

“……你去的时候带上张日山吧。”

解鸣镝乐了:“怎么?又不怕我挖墙脚了?”

“带着他防身啊!”

“你明知道他邪魔不傍身,却害怕把他卷进来。”解鸣镝收了笑,颇有深意地问,“你想什么呢?”

齐桓一口气没能顺上来,语意不明地哼哼哈哈了一会儿,又加了句“赶紧把人给我劝回来”,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在想什么呢?

兴许是不想将活生生的人当做一张驱妖符,又兴许是不想打破对方的寻常生活,所以才把人这么护着。

不过也难怪解鸣镝要笑他,齐桓和张日山两人摆一块,怎么看都是张日山的战斗值更胜一筹,他齐桓“一身排骨”却老操着护崽的心,算是怎么回事嘛。

想着想着,齐桓便嗤地一声笑出来。

算了,他想,要是有机会的话,还是和张日山好好聊聊吧。

 

齐桓也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多久,只记得他等着等着有些困了,就把脑袋藏在臂弯里闭眼眯了会儿。昨夜他几乎没睡觉,这会儿又累又困,连冷风都刮不走他的睡意。等到齐桓醒过来的时候,一抬头正巧对上匆匆赶回来的张日山。

还皱着眉的兵哥哥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喘气,呵出一团团白气。

“你不会是跑回来的吧?”齐桓的脑袋仍靠在臂膀上,声音懒懒的,“老解呢?”

“他有事。”张日山回答得言简意赅,随后声音一提,“你怎么在哪儿都能睡着?”

齐桓一笑:“年纪大了,不像你这种小年轻。”

“我开门,进去睡。”张日山从口袋里翻出钥匙,把门打开,一转头却看到齐桓没半点要挪地方的意思,“齐先生?”

“哎,你让我再坐会儿,腿有点麻。”

张日山有些哭笑不得:“真年纪大了啊?”

“是啊,都奔三了。”齐桓说着,把手一伸,“扶我一把。”

拉住齐桓手的一刹那,张日山差点以为自己握了块冰:“你怎么也不把手揣兜里?”

“那姿势睡觉不舒服。”

张日山无奈地将人拉起来,顺手摸了摸齐桓的额头,体验了把冰火两重天:“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可能吧。”齐桓还有些睡意朦胧,“先扶我进去。”

张日山没法,只得先把人带进屋,替他开了空调,铺好棉被,最后把人塞进了被窝。

“家里有温度计吗?”

“你问问小满?”

“……我去买支新的吧。”张日山顿了顿,将窗帘一拉,室内立马暗下来,“你睡你的。”

齐桓应了声,然后便听到张日山出门了。他原以为对方还要和自己吵一顿的,没想到张日山对他的态度和往常并没什么两样,这倒让齐桓有些意外。

房间里的空调有些年头了,运作的声音有些吵,但在烧得糊里糊涂的齐桓听来倒更像是催眠曲,没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

但这一觉并不安稳,发烧使他感到一阵热又一阵冷,被子掀了盖盖了掀,最后不知道是谁用被子彻底把他裹了起来,连翻个身都困难。也许就因为他在现实中深陷棉被牢笼,梦里的齐桓也感到自己被一片黑暗锁了起来,空气闷热潮湿,还泛着一股臭味。目不能视使他的听觉变得更为敏锐,急促的呼吸声在黑暗里被无限放大,萦绕在他耳边,像在一遍遍地回响。齐桓在黑暗里拼命地跑,虽然不知道该跑向何方,但他总觉得只要一停下脚步,自己就会被身后隐匿在黑暗里的怪物一口吞下。恐惧驱使着他不停地往前奔跑,隐隐约约间,齐桓好像看到前边有一个女人端坐着,正在低头啜泣。

哭声断断续续,却让他胆战心惊。

那是谁?又为什么哭?他该继续向前吗?

耳边的呼吸声紊乱起来,齐桓脚步跟着一乱,跌倒在地。他惊恐地转身,只见身后的黑暗一片涌动,正朝他铺天盖地地扑来!齐桓抬手欲挡,却在刹那间瞧见一只散着微光的小鸟劈开黑暗而来,伴着一声尖利的鸟鸣,那片翻滚着的黑浪发出一阵怒吼。齐桓本能地往后躲了躲,却发现浪潮并没有进一步涌来,而是缓缓退回了更深沉的黑暗里。

击退了怪物的小鸟短促地一声鸣叫,在空中转了圈,随后落到了齐桓肩头。

“你是什么神奇的小家伙?”齐桓伸手将鸟儿引到自己掌心,端详着看了会儿。

刚才离得远,这小东西又自带光圈,齐桓还以为它有着闪瞎人眼的华丽外表,结果这会儿仔细一瞧,才发现它的背部竟是一身浅灰羽毛,额喉、腹部则是白色的,尾羽狭长,粗略一看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它的喙。它的上嘴先端有着钩和缺刻,就像鹰的喙一般,让人看着就感到疼。

“竟是一只灰伯劳,你是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的?”齐桓从没见过这种北方的鸟,会认得也是曾在动物世界里见过,他还记得旁白是怎么介绍它的——

灰伯劳会将猎获物挂在带刺的树上,在树刺的帮助下,将其杀死,撕碎而食之。

齐桓又看了看乖乖站在他手心里的伯劳,竟想要投诉动物世界欺骗观众。

伯劳朝他歪了歪脑袋,又跳回了他的肩膀上,也不鸣,就这样沉默地站着,就像是在陪齐桓。

陪他看这黑暗褪尽,噩梦醒来。

 

>>>

 

齐桓是被满身的汗难受醒的。

房间里是亮的,落地灯被人调到了最低档,暖暖地照亮一角,又不觉得耀眼。张日山就趴在床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估计一晚上尽顾着伺候他了。齐桓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伸手推了推他,学着对方的语气笑道:“要睡就去床上睡。”

张日山显然没睡熟,一推就醒了。他揉了揉眼睛,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又问:“感觉怎么样了?”

“还成。”

“我看看温度。”张日山伸长了手,往齐桓额头上一摸,温度已经退下去了,“应该没事了,我给你打盆热水擦一擦,然后再睡会儿吧。”

“哎,张日山。”齐桓叫住正要起身的张日山,“你不是先前还生我气吗?怎么忽然又对我这么好?”

张日山看上去有些局促,低头道了句:“一码事是一码事。”

齐桓没忍住,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生病是因为你赌气啊?”

“也不全是,不过我的确有错。”张日山这会儿神色又坦然起来,似乎是觉得直话直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后想想,我也不该那么说你。况且,我若是真要逼你去查案,也得让你的身体先好起来。”

“兵哥哥,你可真是优秀党员代表。”齐桓笑着摇摇头,“我挺意外的。”

“你放心吧,要和你拆伙我也得先等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再考虑。不然我这几天不是白干了?”

“嗬,你和老解这是真的串上了是不?”

“听这音量你大概是真没事了,”张日山笑道,“这个恢复能力和奔三的年纪不符啊。”

齐桓笑着憋了句:“滚蛋。”

“不闹了,给你去打水。”

齐桓窝在被子里看着张日山走出门外,光影交错间,那背影竟意外让人觉得安心。

“哎这感觉怎么像多了个儿子孝敬我?”齐桓说得小声,否则这话要是被门外的张日山听了去,大概要把整盆热水都朝他灌过去。


- 未完待续 -


我和你们说,灰伯劳真的敲可爱的!图片戳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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