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八】阴阳师 / 卷一 · 映山白(十六)

没有大纲放飞自我的结果就是下午花了半小时把格式全部给改了x大家熟悉一下新板式吧w反正接下来应该就是照着这个走了。

第一个故事写完了,期待卷二吧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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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映山白(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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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路上倒映出婆娑的树影,一阵风抚过,耳畔沙沙作响。有人在用一把清亮的嗓子哼着歌,歌声委婉流转,轻轻浅浅地淌进张日山的耳里。他有些迷茫,视线却不受他控制地向天际望去,那是一派断虹霁雨的模样,缕缕日光破云而出,温柔地俯身而下,亲吻地面的一切。

张日山忽然感到高兴,那暖意从心底涌出来,于他来说万分莫名,但却无比真实。女子的哼唱又在耳边响起,张日山听那声音觉得它离自己很近,近到……那似乎是自己发出的声音。这时他才猛然察觉眼下这视野的高度似乎比自己平时低上一些,身体四肢也不受自己控制。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令他有些错愕,莫非自己是灵魂出窍上了谁的身?可若真是如此,这个人又是谁呢?

歌声又轻快了些许,张日山附着的那人缓缓低头,只见她站在一片白色花丛之中,花簇长得很好,枝叶没过了她的腰身,那画面就像是人与花丛长在了一起。一双似人非人的手伸了出来,温柔地抚过身下白花,张日山仔细一瞧,才看清那姑娘的“双手”是由细细的藤蔓缠绕而成,虽似人手的模样,却并非是血肉之躯。

张日山一愣,心下隐隐有了个猜测。还未等他深究,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提着公文包从青石板上踏过,他抬腕看着手表,似乎是赶时间。这不知为何的花妖被来人的脚步声惊动了,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起身打量他。

她看得很细致,以至于使张日山也将那人看了个仔细。非常普通的长相,但身量颀长,面相和善,应该是一个斯斯文文的上班族。

他本该只是这条巷道里的一个匆匆过客,却不知怎么忽然忘了时间似的停下脚步,蹲在了花簇面前。花妖知道人类瞧不见她,却仍受惊般地往后一躲。

“这里竟然有一簇映山白,现在可是很难寻到了。我以前居然都没注意到……”他嘀嘀咕咕地端详着,并用手机拍了张照,诚心诚意地感慨道,“真美。”

张日山察觉到映山白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她轻巧探身,攀着那人的肩膀扭头去看手机里的相片。男人的摄影技术不错,屏幕里的她纯白如初雪,在黯淡古旧的白墙青砖里,显得明媚生辉。

一股欢愉的情绪猛地蹿上张日山的心头,他知道那是映山白的情绪,可自己仍不受控地产生这种通感。他能感受到这只妖怪的欢欣和淡淡得意,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浓烈的感情在心头萦绕不去,张日山不知道那是什么,却从身下团团簇簇的花瓣中看出了端倪。

一抹淡淡的粉红从花心晕染出来,淡雅可爱,就像是谁红了脸畔。

“你叫什么名字?你还会再来吗?”

映山白绕着男人不停地问,多变的视线角度令张日山差点犯恶心,但那个瞧不见她的男人只是看了眼手表,慌慌忙忙地站起身,朝着原先的方向跑了。

他看不见你的,张日山在心中默默想,何必为这么一个过客心生欢喜呢。

 

然而那并不是过客。

很快,张日山便发现他在这个妖怪身上所经历的时间并不等同于现实之中。那个人类几乎前脚刚走,刚才还明媚的日光便已黯淡。橘红的日轮就快没入地平线时,那个男人再一次出现在巷道口。似乎是刚下班,他的步子松缓了许多。西装不再像早晨那般一丝不苟,领带被微微拉松,但并不让人觉得懒散邋遢。他依旧在花簇旁停住,蹲下身,语气轻快道:“我将你的照片传给同事看了,他们都夸你漂亮。”

早上那股情绪又从心底涌了出来,张日山听见映山白清亮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真的吗?”

男人伸手抚了抚她的花瓣,笑道:“要一直开下去呀,明天见。”

映山白朝着他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高兴地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似乎一点也不为对方瞧不见他而心生困扰。

张日山此时已经确信他现在所看到的,应该是这个妖怪的回忆。而他先前从未遇见或认识什么妖怪,唯一接触过的只有那只被张启山掐断了脖子的无名妖怪。可张日山怎么都无法将那只丑陋又残缺的怪物与眼下这个如少女般美丽的花妖联系起来。

时间在他的思索间倏忽而过,无数场景浓缩在一起,如潮水般漫过张日山的脑海。只见那男人在无数个清晨与黄昏与那簇映山白擦肩而过,不赶时间时他就蹲下身同她说上两句,赶时间时便转头淡淡一笑。

张日山想那一定是个很爱植物花卉的人,就像有些人会对动物说话一样,他则热衷于和一簇美丽稀有的花交心。唯一特别的是,这簇花有一颗真正跳动的心,它因别人的驻足和温柔而剧烈跳动,一声一声,在这稀少人烟的巷子里生出一阵阵回响。

无人答应的回响。

但那不知年岁的花妖依旧会在男人驻足停留时欢欣鼓舞地靠近他,听他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笑着看他,心底是无边无尽的暖意。张日山觉得煎熬,他的心是他的,又好似不是他的,在这虚幻的时空里被别人的欢喜浸泡,泛出一阵阵酸涩。

 

那男人又来了,他有些踌躇地蹲下身,问道:“我能向你要一朵花吗?”

映山白眨着眼看他,似乎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她抖了抖花裙,花簇随着她的动作而动,就像是在回应那男人的问句一般。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他垂下眼,面色羞赧,白里透红的模样就像映山白的花瓣,“想用你的花枝向她求婚。”

映山白的动作倏地停了。

“她和我一样喜欢花卉,我们闲下来的时候会一起去辨识植物。”男人笑着自言自语道,“所以,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好呀,”张日山听到映山白笑吟吟地回,“我终于也能帮上你一次了。”

她那双藤蔓绕成的手在花间抚过,挑出一朵开得最盛的映山白,将它的枝桠微微抬起。男人的注意便不经意地被吸引了过去,抬手折下了它。

“谢谢你。”男人向她道谢。

映山白摇了摇头,第一次没有起身向他挥手告别。

男人的身影渐渐被光影吞没,张日山影影绰绰地听到花妖宛如叹息的声音——

“真想以他能看见的姿态去参加他的婚礼呀。”

“送给他一束开得最好的映山白做礼物吧。”

“他的妻子会是什么模样呢?”

“真想亲口祝福他,”映山白的嗓音渐渐低下去,“祝他新婚快乐。”

“既然想,为什么不去呢?”

空荡的巷子里忽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张日山同映山白一齐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赭褐色大衣的高挑男人站在巷口。他像是很怕脏,远离覆着青苔的墙壁背光而站,脸上是大片阴影,看不清模样。

“你……看得见我?”

“看得见,也听得见。”

没有阴阳眼却也能看见妖怪,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男人也是妖。显然映山白也想到了这一点,“你也是妖?”

“我是人是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愿望。”那男人仍站在原地,一副若即若离的模样,“既然想,为什么不去呢?”

“我……我还不能完全化成人形。”映山白答,“我的双手还是藤蔓的模样,而下身则是同这团花簇同根生,无法脱离。”

“可怜的小家伙,”男人道,“但我可以帮你。”

“怎样帮我?”

“你可知道有一种法术,可以将人类的肢体嫁接到你的身上?”那男人低低地笑了,“等到四肢长好,人类就能看见你了。”

原来是这样!张日山终于理清了一切,为什么他和解鸣镝能够看见修为并不高的映山白,为什么这单纯的花妖会变成今日的模样,都是因为眼前这只妖怪的挑唆。

“我该怎么做?”映山白向着他的方向前倾身子,语气满是渴望。

“跟我来吧,小可怜。”

男人向他伸出了手。

四周猛地黑下来,只有头顶一盏灯明晃晃地亮着,刺得张日山无法张开眼。他注意到自己平躺着,被一群身着手术服的人,或是妖围着。他们静默无言,只有冰冷器械碰撞的声音。

心底有一阵恐惧,还有一些雀跃,映山白背靠着一片黑暗,但她觉得眼前这盏白灯,就预示着她的未来。

她闭上眼,再睁开。有人开了灯,房间亮得让人头晕,张日山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有人贴在她的耳边告诉她接下来要等待四肢接连,会很疼。

起初只是创口传来火辣辣的触感,紧接着便像是被烫热的几万根细针戳入切口,将两截断肢生生连到一起。痛感细密,如万蚁噬心,张日山咬着牙,试图熬过这不属于自己的钻心痛感。他听到映山白断断续续的呓语,她那把清亮的嗓子,总是哼着歌的嗓子,如今干哑地咽呜。

熬过去就好了,他听到她在心底说,只要熬过去,我就能见他了。

你最后见到他了吗?张日山想,是否有在变成那副模样前见到他呢?

“自然是没有。”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有人回答了他,那嗓音粗粝干哑,就和他曾在齐桓院子里听到的一样。

她站在他面前,四肢的位置有几条细细的藤蔓,黑血顺着枝条向下淌,伤口像是永远也不会长好一般糜烂。

“他们骗了我,就像你们骗了我一样。”她无畏无惧的神色依然,像在法庭上指控的证人,“我原本的四肢被他们割去,接上的人类肢体根本无法长好。接了便烂,烂了重接,我便忍受一遍又一遍的煎熬。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他们说我是失败品,要将我扔了。”她露出一个冷笑,“我将自己化作一团黑雾,趁着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我回到了那条巷子,却发现自己已经再也没法变回去了,我只能维持着半人半妖,或是一团迷雾的状态。”

“所以,你就杀了人?”

“哪怕是十分钟也好,”她的语气忽然放缓,温柔婉转,“只要让他看见我十分钟也好。”

“压根不管用对吗?”张日山看着她,有种不可言说的同情。兴许是先前的通感令他太过感同身受,起初那种单纯的厌恶已经消散殆尽,只留下……遗憾。

映山白摇摇头,“我本想试试那位阴阳眼先生的肢体,但你们定是不会让我如愿了。更何况……变成如今这样,我又怎么去见他呢?”

“你为何给我看这些?”张日山打断她,“表哥问你有何辩驳的时候,你说无话可说,如今却让我看见你的回忆,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给你看这些?分明是你自己闯进来的。”映山白讥诮地一笑,“我不知道你身上藏着什么怪物,但大约也同你那位身负穷奇的表哥不相上下。”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映山白笑了笑,似乎不想再与他争论,“你们人类说人死前会有走马灯,现在看来妖怪也有。”

张日山所见的那些画面从他身边堪堪而过,似风似雾,将映山白整个都卷了进去。

“你——”

“你还指望我能活着不成?”迷茫的风雾之中,那花妖似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一袭白衣立于花簇之中,清亮的嗓音缓缓哼唱。

那时断虹霁雨,晨光正好。

有人从巷口缓缓来,予她一视一笑,心中便生万千欢喜,义无反顾地踏上绝路。

“真美。”

他说。

 

>>>

 

张日山猛地惊醒。

齐桓的声音在他耳边咋咋呼呼地响起,“哎哟小祖宗你可终于醒了!你这直愣愣地倒下去,可把我给吓坏了!”

张日山顾不上齐桓的话语,他环视四周,发现这正是自己的房间。他迷茫了一瞬,紧接着回想起了先前都发生了什么,心中顿感焦急。

“那花在哪里?!”

“花?”齐桓奇道,“你怎么知道那妖怪本体是花?可真是奇了,那样黑血呼啦的妖怪竟然是朵通体净白的白杜鹃。”

“白杜鹃?”张日山问,“不是映山白吗?”

齐桓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这不是红杜鹃叫映山红,白杜鹃便依样叫样别名映山白嘛。”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花呢?!”

齐桓被张日山这模样吓了一跳,本想细问,但见他焦灼的模样只好先答道:“收在书房,正等着佛爷引阴界那边的人来取。”

张日山听罢便掀了被子下床,跑去书房就将那支花取了出来。那花就同自己在回忆里见过的一样,洁白如雪,只有花心深处有一抹淡淡嫣红。

“嘿你干什么!”齐桓一把拉住行色匆匆的张日山,“晕了一回怎么跟鬼上身了一样?干什么去呢你?”

“现在几点?”

齐桓一愣,条件反射地答道:“你晕了一宿,正是清晨七点。”

“来不及了,你跟我走,等等我向你解释。”

张日山边说边套上大衣,拉着齐桓就往外走。后者一脸莫名,但见对方如此说,只好跟着走。

一路上张日山将车开得飞快,齐桓只见他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先前他们查案时来过的巷子。

“你回这来干什么?”

“等人。”张日山拿起花二话不说地下了车,齐桓急急忙忙跟上去。

清晨的巷道廖无人烟,晚间的雾气未散,浮在青石板上,缥缈迷茫。

张日山依着记忆走到映山白曾经开着的地方,那地方被挖了个干净,只剩下一点泛出的土块,连半片绿叶也不留。

嗒嗒嗒——

有人踏着石板而来,张日山抬头,看见一个男人从晨光里走过来,步履匆匆的模样。

“这位先生,请你等等。”他一把拦下那位迷茫的过路人,将手中的花递给他,“有位小姐托我将这支映山白送给你。”

那人看着花,露出迷茫又欣喜的表情,像是重逢旧友,又像是失而复得。

“她说,祝你新婚快乐。”

男人捧着花,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张日山朝他勉强地一笑,转身离开。

穿堂风迎面拂来,耳畔似又传来熟悉的歌声,一声一声,在狭窄的弄堂里经久不息。

 

—— 卷一·映山白(完)——


- 未完待续 -


——

花心带粉的杜鹃不是我杜撰的,请看图↓


以及白杜鹃的花语是:被爱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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