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八】大梦(一)

《狐听之声》番外 - 《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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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宗旨四个字: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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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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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人世一遭,不过大梦一场。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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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月色满盈,齐铁嘴在满满的睡意中迷迷糊糊地想,要是哪天能和副官一同喝酒赏月就好了。

 

待到张启山病愈,一行人悄悄回到长沙时,夏日的暑气已经随着日渐紧张的局势一同漫了起来。

解九爷在眼下的这张棋盘上挪了几枚棋子,一场复仇计划便悄然开场。长沙再次成为几股势力争斗的中心,一时间暗潮涌动。

齐铁嘴忙着同张启山一起对付陆建勋,张副官则忙着盯梢陈皮及其他势力,几日下来,两人除了在会心斋偶有交错之外,全无交集。虽倍感无奈,但毕竟此刻形势急迫,两人又都不是什么分不清轻重急缓的人,于是日子仍过得昏天暗地,唯有贴着臂膀错身而过时,副官轻轻划过八爷掌心的指尖带着些微弱光热。

直到贝勒爷回信爽快答应帮忙,陆建勋被削去部分军权之后,片刻不敢停歇的几人才微微放松了些。一场大戏就要开幕,但鉴于主角还在赶来长沙的路上,众人只得耐下心好好养精蓄锐一番。齐铁嘴也终于得空住回他的小香堂,水缸里的小乌龟还都健在,祖师爷牌位前的香火也未曾断过,家中那小满虽然看上去油滑,但做事还算认真靠谱,不枉跟了齐铁嘴那么多年。

此刻夜深,小满早就睡下了,齐铁嘴也就不忍心扰他,安安静静地在牌位前上了三支香,行了礼,转身往座椅上一靠。说来也奇怪,之前忙碌的时候他倒不觉得累,只是满心思虑着该如何协助佛爷背水一战。如今安稳下来,先前被遗忘的疲倦却猛地袭来,只压着齐铁嘴的眼皮往下合。院内月色满盈,齐铁嘴在满满的睡意中迷迷糊糊地想,要是哪天能和副官一同喝酒赏月就好了。

心思一经牵动,便一发不可收拾。没过多久,打着瞌睡的齐铁嘴就错觉自己听到了张副官的声音。

“八爷,醒醒。”

——他这人怎么老爱扰人清梦。

“八爷,要睡就回房睡,在这儿要着凉的。”

——而且还啰嗦。

“你要是不醒,我只好抱你回房了。”

齐铁嘴对此言论正想继续腹诽几句,却被一阵腾空的失重感吓得醒了过来。

睁眼只见梦里那人正抱着他,眉眼弯弯如新月。

“你——你你——”齐铁嘴努力想说些什么,舌头却像打了结一般不好使。

“动手前我可是问过你的。”张副官横抱着齐铁嘴往房间走,神色坦然。

“我自己能走,放我下来!”情况危急,齐铁嘴决定装一回黑脸。

“现在不困了?”张副官停下脚步,挑着眉笑道。

“困也被你吓醒了——快松手!”

笑眯眯的狐狸依言将人放回地上,说道:“要不是我折来看你一眼,你还真打算在客厅坐一晚了?”

“我就是打个瞌睡,过会儿自己也会醒的。”齐铁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歪着脑袋打量起眼前的人来,“夜行衣?你又去盯梢了?”

副官点点头,回道:“陆建勋势力受损,那几人暂时应该都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我也就是例行去看看。”

“然后再借用职务之便夜潜进我的小香堂里来,张副官,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既然被八爷你逮到了,那我就只好束手就擒了。”副官笑着合拢手腕,伸到齐铁嘴面前,“不过,除了夜闯民宅之外,你还能告我什么罪名?”

齐铁嘴不客气地拉过张副官的手腕,挑起眼对上那人笑意满满的眸子:“告你扰人清梦!”

副官顺势反握上齐铁嘴的手,问道:“哦?八爷这是做到了什么好梦被我给搅和了?”

齐铁嘴是断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梦到了谁的,但无奈心中有鬼,眼神飘忽、语气支吾,张副官虽然没点破,但嘴角的笑意却更浓了。

“你就是专程来取笑我的吧!”齐铁嘴有些恼羞成怒,甩了甩手却仍没把缠着他掌心的那对狗皮膏药给甩下来。

“八爷别生气,我这就不笑了。”张副官收了嘴角,清了清嗓,摆出一副正经模样来,“这几日的确辛苦八爷了,只是佛爷现在不方便亲自出面,贝勒爷到了之后恐怕还是得由你出马斡旋。事物繁乱,八爷还请照顾好自己。”

“知道啦,不会给你家佛爷掉链子的。”齐铁嘴瞅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这番关心的话听着应该是很窝心的,可从这呆瓜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味呢?总觉得那人好像不是关心他,只是担心他坏了身体,就会坏了佛爷的好事。于是不该有的妒火又不讲道理地烧了起来,燃得齐铁嘴心里一阵难受。

“八爷?”副官似是察觉了齐铁嘴语气里的不悦,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齐铁嘴叹了口气,一下子就把心里的火给吹灭了。自己这是犯什么傻,怎么能指望眼前这呆瓜说得了好听的情话。

“你生气了?”张副官见齐铁嘴不答,便蹲下身靠在对方的膝盖上,活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狐狸。齐铁嘴被他这模样逗乐了,一时也想捉弄捉弄他:“是啊,我不高兴了。你想想怎么赔罪吧。”

副官看到齐铁嘴眼里藏着的笑意,便知这多半是句玩笑话,也就安下心来:“明早给八爷带糕点,登门赔罪。”

齐铁嘴当时只是笑了笑,权当那是张副官的一句玩笑话,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清早那人真提着坡子街的一盒子糕点,敲开了小香堂的门。

张副官瞧着齐铁嘴开门时的一脸又惊又喜,心生得意,忍不住多效仿几遍。于是自那天之后,小满再也不用早起做早餐了,反正那张副官风雨无阻总会拎着早点定时出现,有时候是张府自己熬的养生粥,有时候是坡子街刚出炉的精致糕点,每天一个样,从来不重复。而且张副官每每都记得给小满也带上一份,乐得那小伙计立马举手投诚,每天都巴望着张家小哥多来自己府上坐坐,连对齐铁嘴的起居出行都没那么上心了。

“你这小没良心的,才几天啊,就被人给收买了。”

“八爷,说得好像你没被收买似的。”小满贼笑着说,“你的嘴角现在都还翘着呢。”

“啧,小兔崽子。”齐铁嘴一手捂住嘴,一手拿起身边的扫帚把小满给打跑了。

张副官就坐在一旁,端着茶笑而不语。

那几日蝉鸣声声,院内墙上攀着的凌霄花开得正好。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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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官。”身后那人声音沉静如水,清晰可闻,“我们暂时不要见了吧。”

正在修剪花墙的张副官手一抖,不慎剪下一簇开得正好的凌霄花。

 

大约是少年人带来了些许生气,齐铁嘴的小香堂渐渐吵闹起来。

后院里时常响起小满狗腿的讨好声,齐铁嘴不知缘由的骂骂咧咧声,还有张副官有心无心的调笑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有时可能只是让餐桌上多出一双碗筷,有时也可能是将原本习惯的生活一举打破。

齐铁嘴学会了适应热闹,张副官学会了忙里偷闲,他俩慢热的感情像是一碗甘冽泉水,迟来的甜味此刻才慢慢泛上舌尖。

 

变故是在小半月后。

那日张副官照常送来了早点,下了几筷后忽然想起齐铁嘴无意间和他提过的那面凌霄花墙。自从跟着张启山南北来回奔波之后,齐铁嘴都没空照料自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恰逢到了凌霄花季,擅长攀援的花藤没规没矩地疯长了一墙,他就打算着哪日进行一番修剪。

没料到张副官把这话听了进去,当下就挽起袖子说要代劳。

“你会修吗?”齐铁嘴递上花枝剪时还显得有些犹豫。

“你不放心的话,在旁边指导我不就行了?”张副官拿过剪子,动手修起来。

一时间小院里只有剪刀开闭的“咔擦”声,还有清晨几声悠远的蝉鸣。先前对张副官的手艺颇为不放心的齐铁嘴意外地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望着那人专注的神色。

繁密的藤蔓间夹杂着些提早衰败的枯枝,张副官细心地将它们挑出来剪净。枯枝败叶落下时,盛了一晚的露水不免洒出来,副官便微微侧身,替齐铁嘴把水珠挡了去。

“八爷,没事你就继续坐回去吃早点吧。”

“副官。”身后那人声音沉静如水,清晰可闻,“我们暂时不要见了吧。”

正在修剪花墙的张副官手一抖,不慎剪下一簇开得正好的凌霄花。

“出什么事了?”他没敢回身,只是谨慎地问。

“也没什么,只是小满昨天撞上了陆建勋派来的眼线。”齐铁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也知道那个姓陆的现在是满城地找佛爷。”

“他威胁你了?”副官丢下剪子转过身,眉眼间有着许久未见的戾气。

“哎呀,你别急。”齐铁嘴不去望副官的双眼,只是伸手将落在他肩头的落叶枯枝掸净,“他目前只是看到你常来我的香堂,以为我和佛爷通过你在密谋些什么罢了。”

“目前?”张副官敏锐地捕捉到了齐铁嘴的用词,迟疑着问,“你是在害怕长此以往下去,他会知道我们两个的事?”

齐铁嘴叹了口气,终于对上了副官询问的目光。

“我向来独身一人,没人能管得了我。最最不济,我就丢下这九门齐家的盘口,重回江湖去。可张副官,你不一样。”他顿了顿,语气分外郑重,“你是长沙布防官的副官,身负家仇国恨,百姓安危。眼下情势危急,容不得半分差池。此番利害关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齐铁嘴说的张副官都懂,他甚至早在这份感情刚萌芽前便考虑过这一切。只是那时情至深处,又历经一番大喜大悲的生死纠葛,未到眼前的重重阻碍被两人过于轻松地抛到了脑后。

眼下现实挥着刀剑气势汹汹而来,齐铁嘴想着如何在伤害到来前推开张副官,张副官却习惯性地想着如何挡在齐铁嘴身前,护他周全。

如果陆建勋真的知道了这件事,免不了要大做文章。到时候满城甚嚣尘上,张副官扪心自问,自己真能在风言风语间护得八爷安全吗?别人的恶毒言语真的一句都不会落进那人心里吗?

张副官知道自己无法保证,纵是他有通天本事,却仍无法堵住长沙城内千万张嘴。

他可以不惧怕别人如何评说自己,但不代表他可以忍心让齐铁嘴同他一起被人恶言相待。

“八爷,”张副官终于是无话可说,只得平静回道,“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齐铁嘴松了口气,他原先准备了许多劝说的话,生怕张副官不肯退让。可此刻那人表现得如此顺从,又让他有些紧张,“不过话先说在前头,你不准和我闹脾气 。”

张副官蓦地笑了:“八爷,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闹什么脾气呀?”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张副官知道齐铁嘴意指为何,于是低头握住那人有些凉的手,轻轻笑道,“等事情过去了,我再来修剩下的花枝。”

“那可得快些。”齐铁嘴的话语里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绪,“不然,花就谢了。”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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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他未渡河,对方还是人间仙鹤,两两相安,各不招惹。

 

张副官如承诺般再也未去过齐铁嘴的香堂。

尔后贝勒爷入驻新盘口,又一轮博弈悄无声息地开始,一时间也没多少空闲留给两人伤春悲秋。等到张副官终于意识到两人的感情是走进了一条怎样的死胡同里,他麻木的大脑才发现日子已经又过了几个月。

花大概是早就谢了,也不用他去修了。

不经意浮起的念头像是一把磨了许久的利刃,毫无阻碍地捅进了他的心底。

他忽然想丢开手里的书文去见齐铁嘴,想去确认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胡思乱想,香堂应仍是花开正好,有人正等着他带来的一份清甜糕点。

“相见”两字对于张副官来说实在太过于有诱惑力,但理智此刻又占据上风,压着他心里那根将断未断的弦,恶狠狠地呛了声:“半夜三更的,像什么样子?”

他被那声音震住了,只得默默合上笔,将替张启山拟好的书信收起来,耐着性子将偌大的桌子整理得干干净净。

深夜的长沙城安静得厉害,偶有打更人路过,敲梆声让张副官生出些同为活物的惺惺相惜感来。他拉灭桌上的西洋灯,有些疲惫地靠到椅背上。大概是身乏心累,之前叫嚣着的理智渐渐弱下来,心中那根弦便又被拉紧了。

我只是去看一眼,不去扰他,更不会惊动别人,然后就回来。张副官一边好声好气地和理智商量着,一边已经起身披上了大衣。

星城虽气候温和,就算是深冬腊月也难得落雪,但毕竟南方潮冷,擅于寻丝觅缝的湿气随着夜风一道灌进衣袖里,还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张副官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带手套,此刻一双手大方地裸露在外,没多久就见了红。

但没什么能阻挡思念的浪潮。

寒冷也好,深夜也好,所有的不合时宜终究都成了阻碍脚步的借口。张副官不屑地将它们踢开,悄无声息地站到了那间小香堂的对面。

这个时辰,那人理所应当已经歇息了。灯火全灭,月光下的香堂显得更为清冷安静。张副官移了移脚步,躲进身后店铺招牌落下的阴影里,明知此时无人会来,却还是本能地躲藏起来,似乎这样能让人更为心安。

他也不知道自己披星戴月而来究竟是为了看些什么,也许只是苦于夜不能寐,给自己一汪镜花水月解解闷罢了。

这夜月光亮如银屑,落在地上宛若人间银河。而他站在河岸边的黑影里,遥遥望着对岸的人间美景。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他未渡河,对方还是人间仙鹤,两两相安,各不招惹。

可终究是不一样了。

张副官从半新半旧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擦亮火柴点燃了。火星在黑暗里稍纵即逝,短短照亮了副官沉静的眉眼。那眼里安着刻骨情谊,却又隐忍沉寂,像是一捧冰冻千尺的深潭,潭底开着一株灼灼桃花。

他就这样沉默地抽完了一支烟,烟雾缭绕间那颗躁动的心缓缓地平息下来,理智又一次占了上风。

然后他低头碾灭了烟头,像从未来过一般转身离去。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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