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八】阴阳师 / 别卷·红芙蕖(四)

别卷·红芙蕖(四)

一些细节可走 @steamshen 前传:犯夜者鸳侣客芳菲尽(上)芳菲尽(下)雪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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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清凉,江上无人说话,夜半的寒意透过晚风袭来,让齐桓打了个寒战。

“老大,我们先别管那么多了。”阿栗注意到了齐桓惨白的脸色,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今天算是跟那东西打过照面了,之后怎么办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齐桓动了动几乎冻僵的手,双手交握,轻微却坚决地摇了摇头。

“机不可失,”他朝陆离投去视线,“我要下去。”

“你说什么?”阿栗一把勒住齐桓的胳膊,惊道,“你不要命了?!”

一旁的赤鷩也看不下去,他屈尊蹲到齐桓身旁,道:“大侦探,你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你不过一介凡人,不该好好惜命吗?”

齐桓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才将情绪抚平。“我从古籍上看来,世间并无阴曹地府。人死后,魂灵归于天地,化为阴阳。可总有人突遭意外,死后不知自己身死,魂灵飘荡人间,沦为非人非妖的鬼。后有仙神心生怜悯,将游荡的鬼魂收留,引导他们回归天地。从那以后,便有不少仙神效仿,人间便新塑了轮回的秩序。”

“此处大江,现在看是风平浪静,可风雨来时,必定吞没不少人性命。那些反应不及的亡灵又该何去何从?一路行来,我们并未见鬼魂作祟,所以我猜想,这江底,一定住了位修行成仙的水府府君。”

陆离不可置否,“就算你的猜想是对的,也顺利见到了府君,然后你打算怎么样?”

“这片流域应该都是府君的领地,这儿有什么妖,他应当是最清楚的。”齐桓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他的神色已恢复如常,仿佛先前失态的人并不是他,“我们要揪出那红芙蕖的真身,恐怕去问府君是最便利的。”

阿栗听到这儿,知道齐桓提出这个方案并非单纯是因刚才的幻觉而一时冲动,这让她稍稍放下心来,但转念一想,又生担忧。“但他未必帮你。”

“甚至未必能见到。这是个相当冒险,又毫无保证的计划。”齐桓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但是阿栗,我必须要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帮不帮见不见的都是后话,问题是你打算怎么活着下到江里?总不至于你能憋气十小时吧?”赤鷩念念叨叨,“我们这里可没有一个识水性的。”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先前一直沉默着的陆离忽然开口,“九尾狐的狐火可以辟水,但是范围很小,我最多带一个人下去。”

“不行!”阿栗第一个蹿起来,“让我和这臭美鸟在这里干等着算什么事?!”

“和我一起你有什么意见吗?臭老鼠!”

“阿栗,赤鷩,都别闹了。”齐桓皱皱眉,语气是不同于往日的严肃,“我和陆离下去,你们在江上也要千万小心,说不准那芙蕖要回头重新寻来。”

“齐先生,你早就知道狐火的用处,对吗?”陆离似笑非笑地望着齐桓。

齐桓笑笑,“我还以为我说‘我要下去’的时候,你就已经接到我的暗示了呢。”

“你们——!”阿栗正要暴跳如雷,却被陆离按住了。

“阿栗,这个给你。”陆离从手腕上解下一个玉石雕成的哨子,“这是我的信物。若是天亮之前我们仍没有任何动静,你就吹响哨子,我的家人会得到信号,赶来救人。”

“陆离……”阿栗还是有点担心,她抬眼看了看陆离,又望了望齐桓。

“没事,放心。”陆离笑笑,揉了揉阿栗的脑袋,“齐先生我也会照顾好的。”

说罢,陆离便站到齐桓身边,掌心凭空生出一团闪着幽绿光芒的火种。

“齐先生,多说无益,我也不废话劝你。”陆离望着黝黝江面,沉声道,“只是,你真的想清楚了?”

“你不用太担心。”齐桓笑着叹了口气,语气倒是轻松,“我和某个人都还未把话说清楚,哪会随随便便拿命去搏这些虚的。”

“那就好。”陆离不再犹豫,一把拉起齐桓的手腕,带着他一同纵身跃入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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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一声,打火机燃了一瞬光,张启山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不常多言,更不常讲故事。可在这昏暗屋子里,袅袅青烟下,氛围正好,也不太显得张启山不伦不类。

“神话中讲,这世间原本没有天地,只有一片混沌。在这片混沌之中,有一个名为盘古的巨人,在沉睡了一万八千年后醒来,用自制的斧子劈开了这团黑暗。于是混沌一片的东西渐渐分开,阴阳归顺,天地落成。”张启山不像那些喜爱吊人胃口的说书人,他嘴下的故事,就如他本人的性格一般冷淡,“神话这种东西,口口相传,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这世界的确从混沌起源,也的确因盘古那一斧子开天辟地,但真正因此落成的并非天地,而是阴阳两界。”

张日山接道:“妖界和人间?”

张启山点点头,“阴和阳被分开,但又有所粘连,相接的那部分便是‘鸿蒙’。妖界与人间起先并不互通,妖与人也在各自的世界自顾生长。直到两个世界的秘密被发现,因资源和空间产生的矛盾愈演愈烈,妖与人之间终于迸发了一场大战。开战的地方便在‘鸿蒙’。”

“‘鸿蒙’究竟在哪里?”

“神话中说,盘古开天辟地后轻而清的东西,缓缓上升;重而浊的东西,慢慢下降,于是人间向上,阴界下沉,两者相接的地方便是你脚下这片土地。”张启山缓缓吐出口烟,嗓音有些干,“两界之间有一个互通的入口,就在霍宅,霍当家负责看住它。但时至今日,下面的东西想要上来,也不一定非得走‘门’了。

“扯远了,说回到当年那场大战。妖先从阴界率大军破门而入,人在互通的入口前抵死相抗。古籍上虽就写了寥寥几笔,但字里行间可见其形状惨烈。大战持续了一周,然后两边人马忽然停了下来,原因是他们同时发现,这块‘鸿蒙之地’有些诡异。”

张启山吸了一口烟,烟头在昏暗的光线中倏地一亮,张日山没来由地绷紧了身子。

“地里有活物,而且它在不断吞没人和妖的尸体,就像一个无底洞,填也填不满。”

张日山眼角一跳,问道:“什么东西?”

“大家最先怀疑是妖怪,被妖怪那边骂回来说扯淡,”张启山幅度甚微地笑了笑,“两边僵持不下,也不敢再打,静等了五天之后,地表忽然塌陷,露出内里乾坤。阴阳两界的相连之地,‘鸿蒙’的中心,活着从未被真正驱赶出去的‘混沌’。

“人为阳,妖为阴,两者相混合即是‘混沌’。大战之中成千上万的尸体,把这个蛰伏了千万年的东西唤醒了。”

张日山从张启山的脸上窥出一丝冷冽和警觉,还有一点对未知的担忧。

“‘混沌’不是妖,而是一种‘存在’,它甚至没有意识,只有本能。正如天地日月、晨暮交替、黑白相接,自有阴阳对立,便有混沌暗生。谁能料想盘古当年那一斧子没能劈到底,生出这许多祸端。”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混沌蚕食的空间越来越大,人和妖渐渐觉察到,自己就像是屠宰场精心饲养的肉猪肉牛,不知生来就是为了死,还在蠢兮兮地为自己的野心而争斗。于是两方和解合作,开始设想对抗‘混沌’的方法。”张启山笑了笑,带了点嘲讽,“后来方法是想出来了,但妖界先起了矛盾。盘古之后,属统治妖界的上古十二兽最具煞气,他们原想既然天地还在,‘混沌’就不可能消散,那么不如让十二兽在‘鸿蒙’的塌陷处设下大阵,用自身煞气封住‘混沌’。但没想到,十二兽中的甲作、巯胃、雄伯认为归于‘混沌’是顺应自然,他们并不打算要和它作对。”

张日山恍然大悟,“所以,人类阴阳师参与了进来。”

“没错。身怀异能的阴阳师与上古神兽合力布下大阵,九神兽以身殉阵,九位阴阳师则背负永世的烙印代代轮回。‘混沌’蛰伏,甲作、巯胃、雄伯被阵法牵连,不知躲藏在‘鸿蒙’哪一处。世间迎来暂时的和平。”张启山指尖的烟抽尽,故事也讲到末尾,“托生于我们身上的神兽,便是殉阵时神兽留存的魂灵。张家世代背负这不消散的魂魄,恐怕就是时刻提防着‘混沌’重来。日山,这世你我同在,我却感觉很不好。”

“佛爷,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了。”张启山方才的话听得张日山心惊,他只好垂下眼来掩去内心的骇浪。

当年有九神兽以身殉阵,如今世上却只有托生的魂灵。他与张启山身上背负着怎样的宿命,听到这里,饶是再愚笨,张日山也已经心知肚明。

他交握的双手有些凉,心里却没来由地想到一人的温柔眉眼,笑里带着小簇温度,在他心底灼灼地烧。到底还是不甘,到底还是舍不得。

张日山抬起眼,对上张启山审视的目光,沉声道:“我心里有数。”

- 未完待续 -

我替八爷喊一句——

“你有数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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