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八】阴阳师 // 卷三·白槎神（十三）
卷三·白槎神（十三）
这一卷终于快结束了…… @steams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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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光斑很快被浓稠的黑雾纠缠包裹，隐没进黑暗之中不见了。
齐桓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近段时间来遇到的种种，都被这句话所牵引，连成事实。
“你借用了府君元神的力量，看到了那些妖怪心中的渴求，以此哄骗他们成为你的试验品。”张日山道，“映山白，猫容婆，洞庭府君，吉安，甚至于齐先生的家人，都是为你所害！”
“怎么能都怪到我头上去呢？他们有欲求，才让我有了可乘之机罢了。”夫诸笑着摇摇头，苍白的脸上十分平和，“更何况，我难道没实现他们的愿望吗？”
黑雾腾升，将夫诸托至半空，他伸手指着不远处硕大的白槎树，哈哈大笑：“要得偿所愿，便要付出代价，这是山神教我的道理。”
张日山冷冷看着他，只觉可悲。“你还敢提山神？”
“小张大人呀……”夫诸俯下身，对上张日山的眼神，语气里满是嘲弄，“你的头顶不曾悬利剑，又怎能明白战战兢兢地活着是何种滋味？”
四周又漫起淡淡雾气，朦胧中似有千万人在嘶嘶耳语：“我想活……我想活……”
“我想活——！”夫诸低吼着朝两人俯冲下来，张日山抬臂就是一枪，黑雾迸散，只是幻影。
“小心！”齐桓一把拽过张日山，带着他就地一滚，一道劲风在他们方才站着的地方刮过！
“铮——”赤兕堪堪赶到，尹南风纤细却有力的手握着刀柄，直面迎上夫诸挥出的利爪。黑雾如厚膜护住了夫诸不被妖刀所伤，他五指一抓一旋，将赤兕整个扭转过来。尹南风见势蹬地借力旋身，在空中灵巧一翻，挣开夫诸的手，提刀直击其面门。
赤兕应主人杀意，红光大绽，夫诸隐入黑雾接连后退。
“南风！”齐桓担忧尹南风追及太甚，对方有诈。张日山与他对视一眼，起身赶去。
齐桓又转身望了一眼身后空中正在与吉安缠斗的陆离和阿栗，陆离咬着吉安的蛇七寸，蛇身在空中疯狂扭动。阿栗站在蛇身上，手里握着陆离的银刃，正在给吉安锯角。平日里贪生怕死的花栗鼠白着张脸，勉强在空中稳住身形，锯得生无可恋。
齐桓在这紧要关头竟没忍住笑出了声，暗道：阿栗你也有今天。
忽然黑云之中天光一绽，一阵笛声破空传来。乐声连绵而森然，万物似被定格，四下俱寂。
夫诸那张苍白的脸因幽幽笛声而变得更为惨白，低声道：“是幽篁……”
张日山抬头往空中一看，果然瞧见一人身蛇尾的影子。蛇尾上覆着的白鳞折射出隐没在云层后的光，同地上的白槎神交相辉映。
夫诸低低一笑，“我们改日再会！”
妖气霎时暴涨，张日山见夫诸要逃，眼疾手快想要去探他胸口挂着的府君元神，对方却更快一步，在空中散成了一团雾气。
“夫诸——！”张日山咬牙低喝，伸手抓了把空。
空中幽篁的笛声未断，吉安竟在这旋律中安静下来。
“幽篁大人！”阿栗朝幽篁挥了挥手，替开不了口的陆离请求道，“帮个忙！把他身上不属于蛟的东西给砍了！”
幽篁颔首，示意他们离开。阿栗跳上陆离后背，陆离便松开嘴撤回了齐桓身侧。
幽篁放下笛子，笛声骤停，吉安旋即恢复神智，再一次暴动起来。玉笛在幽篁手中一旋，带出几道罡风，将吉安身上几处不伦不类之物统统割下。霎时间空中如落血泥，吉安庞大的身躯也从空中坠下，幽篁又招出一道罡风，将他轻轻放置到齐桓他们站着的山坡高处。齐桓看着眼前的景象，按捺着胃里的翻腾迟疑道：“陆离，吉安他……”
“还活着。”陆离幻化为人形，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他的四肢，蛇尾，鳞片……”
齐桓明白了陆离的意思，在吉安身侧蹲下，抚上了对方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身体。
“幽篁大人，”张日山对着翩然落地的幽篁道，“夫诸跑了。”
却见幽篁摇摇头，道：“他原本也不在这儿。”
“什么？！”众人纷纷讶异。
“他不过是化了一部分妖力，作为分身出现罢了。像他这般贪生怕死之徒，怎么敢只身出现在这里呢？”幽篁平和的脸上浮现一丝嘲弄，“不过虽然是分身，你那颗子弹还是够他疼一阵子了。”
张日山并不甘心，“府君的元神还在他身上。”
“总会再遇上的。”齐桓宽慰道，“起码这次没让他如愿。”
“我们方才在山洞里看到了许多被关押的妖怪，应该都是村子里的村民。”阿栗道，“本来想在逃的时候，顺便将他们一起放出来，没想到吉安会从洞内冲出来。”
尹南风点点头，“山洞很深，里边恐怕还有乾坤。”
“说不定实验室就在山洞最深处。吉安有可能是在实验过程中挣脱的，也可能是夫诸故意放出来的。”陆离道，“如果是这样，夫诸真身会不会还在山洞里？”
“可能性不大。”张日山道，“但如果那里真是实验室，应该能发现不少东西。”
“我和尹南风熟悉地形，我们一起再去看看，顺便把其他村民放出来。”阿栗道，“幽篁大人放心，被关押的村民都好好的。”
幽篁朝着阿栗一笑，“谢谢。”
“我也去。”陆离道，“如果夫诸真的在，我能照应一二。”
齐桓点点头，“注意安全。”
幽篁看着他们三人赶去山洞，叹了口气，“此番亏欠你们许多。”
齐桓笑了笑，宽慰道：“这与大人又有什么干系？”
幽篁叹了口气，叹息如他的笛声一般哀诉。
“他刚从重伤中苏醒过来时，和我说他叫勋。我当时见他可怜，想安慰他，”幽篁笑了笑，“便对他说，拥有这样的名字，那你定能万世不朽。”
一时间四下无声，种种有心无心之言，都已铸成眼下的阴差阳错。
“……齐……”
吉安嘶哑孱弱的声音让齐桓一激灵，他矮下身，让自己贴近吉安，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我在。”
“……告诉……二爷……”吉安艰难而缓慢地说，“我……对不起……夫人……”
“如许不会怪你的。”齐桓道，“你放心，我会把你带回去好好养伤——”
“不。”吉安声音嘶哑，却很坚定。
“不？”齐桓望向那双混浊的金色蛇眼，“你想——”
“我想……有尊严地死去。”
齐桓久久望着吉安，想说点儿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世上有人想不择手段地苟活下去，也有人想保全最后的尊严体面死去。齐桓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插手吉安的决定。
“齐桓……”吉安金色的眼眸覆上了一层水膜，“帮帮我。”
张日山一手按了按齐桓的肩膀，低声道：“我来。”
“我可以。”齐桓拍了拍张日山的手背，缓缓站起身来，“枪给我。”
“齐先生……”张日山掏出枪，有些迟疑着不肯给齐桓。
“我可以。”齐桓又重复了一遍，“他希望我来。”
张日山看着齐桓，被那柔和而坚定的眼神说服了，他把枪放到了齐桓掌心。
枪声响起，甚至没有惊起的飞鸟，在万籁俱寂之中，在白槎树幽幽的白光里，齐桓再一次见证了生命的陨落。
“砰——”
还来不及伤感，他们忽然听到山洞那边传来一声巨响，随即感到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山洞就像被外力推了一把的沙塔，开始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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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进入山洞，阿栗感觉比先前被獦狚们叼着好受许多。闪着点点烛光的山洞两侧有着大大小小数十间牢房，她和尹南风说明了缘由，便分头暴力拆锁，把关押的村民放出来。
“我去你们说的山洞深处看看。”陆离提议道。
阿栗一愣，“不一起去吗？”
“我怕时间拖久了，会有变故。”
尹南风不赞成，“太危险了。”
陆离推了推眼镜，沉着道：“张日山也说夫诸还在的可能性不高，里面最多还关着些实验体和实验人员，我能应付。”
尹南风对陆离的了解不深，但单从这一路来说，陆离的身手的确了得，她便不再反驳，只看向身侧的阿栗，沉默地询问她的意见。
阿栗看看尹南风，又看看陆离，迟疑了会儿还是说：“那行吧。老规矩，给我样东西以防万一。”
“好。”陆离笑了笑，低头在阿栗的掌心化出朵狐火来，火光幽幽，衬得陆离眉眼温柔，“一会儿见。”
饶是阿栗这般人物，也被这手段搞得脸一红，回了句“一会儿见”就把人往外推走了。更可气的是当她回过身，看见尹南风正抱着臂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干嘛啊！”
尹南风没接话，只笑了声，继续去撬锁了。
“诶你这人！”阿栗想吵嘴都没人搭理，只觉得好没意思，噘着嘴继续救人。
没过多久，几间牢房的门就被全部打开，村民们从牢房里逃出来，汇聚到走道上向她们道谢。
“这里还不安全，先到外面去再说。”尹南风引着村民们向外走，阿栗则把一间间牢房又检查了一遍，看看有没有落下的。正当她检查完最后一间牢房，觉得大功告成时，掌心的那朵狐光忽然灭了。
她的心漏跳一拍，整只手都在抖。
“阿栗！”尹南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一把握住她手腕。
“火……火灭了！”阿栗扭头望向黑黝黝的山洞深处，只听从漆黑中传来了一声巨响！
“陆离——！”阿栗第一反应就往里边冲去，却被尹南风用力拉住。
“阿栗！山洞要塌了！”尹南风拽着她的手，冷静道，“先出去！”
“可是他在里面！”阿栗望着尹南风，满是无措，“他怎么办？”
尹南风没有迟疑，在簌簌掉落的泥石里，朝着阿栗道：“你得先活着，才能去救他。”
阿栗又望了一眼山洞深处，然后反握住了尹南风的手，强迫自己转过头道：“走！”
尹南风召出赤兕开路，阿栗则撑起了保护罩将两人堪堪护住，一路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冲出洞口的一瞬间，整个洞穴轰然倒塌，扬起一阵尘土。
平地空空，什么都没有了。
- 未完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