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八】大梦(三)

《狐听之声》番外 - 《大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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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宗旨四个字:苦尽甘来


这文节奏那么慢,都是《红色》的锅。

写得那么矫情,那都是我的锅。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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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发现这件事早已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理智与情感的博弈说到底还是一场任性妄为的闹剧。他什么都无法保证,也什么都无法控制。

 

张启山与齐铁嘴的计划很成功,陆建勋果然爽快地同意了与贝勒爷合作,饭局之后便决定第二天就出发下矿。

张副官收到消息走近张启山房间时,对方正将写好的信纸收进信封里,抬头瞧见他来了,便把信举起来交给他。

“替我把这信交给八爷,里面写了些需要他准备的东西。”张启山边说边将手里的钢笔收起来,一时没注意张副官复杂的神色,“噢对,这次下矿情况愈发复杂,替我嘱咐他句,在矿里一定要多加小心。”

张副官拿着信,一时不知该不该应。

张启山半天没听到副官的答复,不禁疑惑地抬起头问:“怎么了?”

“没,没事。”张启山的问话使张副官如梦初醒,他慌忙将信收好,微微低身,“属下这就去办。”

说罢他便匆匆退出了房间,没胆再去瞧张启山的神色。

 

一直走到齐家的香堂门口,张副官才慢下脚步。他接连两次因为齐铁嘴的关系,在张启山面前失态,实在太不寻常,副官只希望张启山不要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叹了口气,决定先将眼前的事办好再考虑这些。

小香堂依旧不太热闹,但不时也有三两客人进进出出,张副官隔着半条街也能听到小满招呼的声音。按照他和齐铁嘴的熟悉程度,如果他要找人,其实是不必从前边的香堂走的。只要从侧边的廊道过去,直接敲宅门就行了。可张副官却偏要绕到前堂来,他只希望自己能简单利落地将信转交给小满,与齐铁嘴最好一面都不要见。

“哟,这不是张副官嘛。”小满刚好送走一位客人,眼尖地瞧见踏门而入的张副官,赶忙走到他面前说道,“八爷在里屋,您直接进去就成了。”

张副官松了口气,却又心生犹豫,迟疑许久还是将口袋里的信封拿了出来。

“也不是什么非要面见的事,我就是来送封信。”说罢,他便将手里的信递给小满,“劳烦你转交给八爷了。”

“不不不,需要您亲自来送的信,分量一定不小,小的可不敢轻易接过来,免得有什么差池耽误大事。”小满讪笑着将信推回去,“您看这香堂也不是谈事的好地方,还是辛苦您往里边走一趟了。”

小满一顿话说得客气,可张副官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不愿往里边迈一步,他不由分说地将信封塞进小满手里,露出个假模假样的笑容:“没事,我信得过你。”

“张副官,张副官!”小满一把拉住转身就要走的张副官,语气急切,“要是被八爷知道了我没能把您留下来,他一定饶不了我。张副官,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去里边坐一会儿吧。”

张副官回过头看了眼小满,那小厮的神情倒不像是在胡诌骗人,偏偏话还说得可怜,令他不得有些心软。小满瞅着副官那微皱的眉,心知对方若是硬要走,自己肯定是拦不住他的。可他总觉得这不是张副官的本意,如果他真的一点也不想见到八爷,前几日又为何要深夜造访?分明思念得紧,却又固执地不肯相见,这到底是为什么?小满这人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其实心思活络,此刻拽着人左右一想,竟忽地福至心灵,把一切都给想通了。他瞟了眼四周,又凑近了些张副官,压低了嗓子道:“您无须顾虑,这几日为了筹备下矿,陆建勋把人都收回去了。”

张副官猛地变了神色,他盯着面前的小满,被人抓着的手一使力,便攥紧了对方的衣领。

“你都知道些什么?”

小满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他战战兢兢地答:“张副官!您是知道我的,八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张副官咬了咬牙,眉眼间的戾气稍稍散了些,但依然怖人。

“张副官,就算不说八爷,您对我的好,小满也是记在心里的。”小满从没见过张副官这玉面修罗的模样,吓得连嗓音都带了哭腔,“您就放了小的吧……”

张副官并不是真的怀疑小满,他知道这小伙计跟了齐铁嘴多年,绝不会干出伤害自家主子的事情来。可他虽然深知这道理,一时间还是被吓坏了。

一个苦心经营的秘密被人轻易拆穿,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恐惧与忧虑从这一刻开始变得具象,如凌空一棒般朝张副官袭来,一时间他只觉头痛欲裂,眩晕又无力。只要这段感情存在,就算只有一点蛛丝马迹,也会被人发现。今天是小满,明天又会是谁呢?每一个人都会守口如瓶吗?每一个人都会忌惮他的威胁吗?八爷会怪他没有守好秘密吗?

张副官觉得太累了。他终于发现这件事早已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理智与情感的博弈说到底还是一场任性妄为的闹剧。他什么都无法保证,也什么都无法控制。

“张副官?”小满看着张副官惨白的脸色,一时也顾不上害怕了,壮着胆子又叫了对方几声,“张副官,您没事吧?”

副官的神思被小满的话语拉了回来,他立马送了手,哑着嗓子道歉:“抱歉,是我失礼了。”

“别别别,您这样说我可受不起。是我话说得唐突,八爷总说我嘴上没规矩,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事,不怪你。”

小满觑着张副官黯淡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那您……里边请?”

“也好,”张副官短促地笑了一声,“总有些话得说清楚。”

约莫是那笑容看上去实在太过寡淡,小满心中惶恐万分,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10

 

>>>

 

张副官含着一嘴的涩味,竟一时分辨不出齐铁嘴这番话里藏着的个中滋味。他僵立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见面前的人又温和地笑开,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张副官坐在厅堂里等齐铁嘴的时候,小满正哭丧着脸把事情经过同齐铁嘴统统讲了一遍。

小满以为齐铁嘴听完之后会把自己臭骂一顿,可没想到对方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苦笑起来。

“八爷……您可别吓我。要是难过的你就说出来,别憋坏了。”

“你小子嘴里能吐出点象牙来吗?”齐铁嘴伸手挥开凑上来的小满,“把我那套收着的茶具拿出来。”

“您要那套稀罕物件做什么?”

“你除了嘴碎还有其他能耐吗?”

小满乖乖闭了嘴。

 

张副官心中烦躁,手上无意识的小动作就多了起来。待他反应过来时,好好的信封已经被他折得皱皱巴巴。

“啧。”他本想伸手将信抚平,却又觉得多余。这一路他似乎总在做些多余的事,他从未有过的优柔寡断在这段时间里被发挥到了极致。其实他早该想到的,也早该做出决定的。

然后张副官忽然想,齐铁嘴肯定比他更明白,但对方却始终和自己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是在与你作别,也不是与你了断,只是一时暂缓。

副官伸手抚上胸口,那人赠予的锦囊还在自己贴身的口袋里,质感柔和,就像主人的性子一般。他知道齐铁嘴也在举棋不定,他们两人都知道这道难题的完美答案,却统统选择避开。

但逃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张副官收回自己的手,紧握成拳。

“张副官。”

他抬头,恰巧对上齐铁嘴的眼神。先前好不容易聚拢的决心竟在这短促的对视里散了小半,张副官心虚地别开视线,起身将信封放上小案。

“佛爷让我来给您送信。”他故意用起敬辞,想将两人的距离拉得越远越好,“明日下矿,还请八爷早做准备。”

“恩,知道了。”齐铁嘴端着一套斟了茶的茶具,浅笑着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

张副官鼓足勇气重新抬起眼,牙关咬得酸痛,却还是说不出那寥寥几字。

“喔,你这个反应就说明还有其他的事。”齐铁嘴态度平和,仿佛什么都没看穿的样子,“要不要边喝茶边说?”

“……不用了。”副官局促地向后退了两步,模样狼狈,“我先告辞了。”

“好不容易来了,连一杯茶都不喝?”齐铁嘴朝着张副官的背影说,“明天下了矿,还不一定能再喝到我沏的茶呢。”

张副官的脚步一顿:“八爷,您不要胡说。”

“我向来铁口直断。”

“齐桓!”张副官转过身,一双眼眶发红。

“不喊八爷了?不称您了?”齐铁嘴不笑的时候,平日里柔和的神色便冷下来,让人觉得有些陌生,“要喝茶就过来坐,别愣在那边。”

说罢齐铁嘴就不再看张副官,他端着茶具往桌子边走,余光瞟见地上那颀长的影子快步朝自己走来。

啪——

茶水和瓷片一同飞溅开去,湿了两人半身。

张副官抱着齐铁嘴,手臂有些发抖。

“为什么每次在我下定决心的时候,你总会出现,害我动摇。”

“还怪上我了?我又哪里能知道你在什么时候又下了什么决定,反正你也不打算和我说,只等着我来算。”齐铁嘴不客气地将人一把推开。

张副官僵着身子,依旧是一语不发。

“罢了,那就我来算。”齐铁嘴低低笑了一声,听不清其中滋味,“你想保我周全,所以想彻底了断这件事,是不是?”

“八爷……”

“人人都说这条路难走,可我看你却是嫌这条路走得太容易了,还想挑一条更难的走!”齐铁嘴难得生气,可此刻积压在内心多日的情绪终于一并发泄,让他的嗓音都带了颤,“你在张启山那里学的那套能不能别用到我身上来?做决定前有没有想过要问问我的意见?那日你明明答应我不和我闹脾气的,转身就把说过的话忘了是不是?!”

“八爷,我没有……”张副官下意识想回嘴,被齐铁嘴硬生生用眼神堵了回去。

“你就是听不进我同你说的话。”齐铁嘴叹了口气,“我是迟早要被你给气死。”

“八爷,”张副官听着齐铁嘴复又软下来的语气,壮着胆又重新抱了回去,鼻音有些重,“我想你了。”

齐铁嘴的气一下子就消了。他在心底骂自己没出息,嘴上语气不禁又恶劣了几分。

“你那点心思我能不知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留你喝茶啊?你倒好,脾气又倔又臭不说,还把我最爱的这套茶具都给碰了。”

张副官果然被这话给唬住了,他侧过头,犹豫着说:“那改日我陪您,不,我陪你上街再挑一套吧。”

“要什么改日?”齐铁嘴哼了声,“就今天。”

“今天?”张副官愣了愣,先前的忌讳和顾虑一股脑又归了位。

“怎么?长沙布防官的副官砸了别人东西就不用赔了?你上街给我买东西赔罪还犯法了不成?”齐铁嘴趁着火气还旺,胆子也就格外得大。两人说话间,已经拉起张副官的胳膊就要往外走,“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就走。”

“等等八爷,这……”张副官被齐铁嘴拉得踉踉跄跄,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

“你刚说要赔我的,这又反悔了?”齐铁嘴耍赖般地装作不知道张副官真正要说的是什么。

“不,我不曾反悔。”张副官望着齐铁嘴,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决绝来。既然明日就要下矿,前途未知,那不如再任性放肆一回,“我陪你去。”

 

>>>

 

说是陪齐铁嘴挑茶具,但一路上张副官都有些不在状态。

他错开半步跟在齐铁嘴身后,丝毫不在意对方在和店铺老板探讨些什么,只专注地盯着他的侧脸。大约是太久没见,现下共处的每分每秒都显得珍贵又不真实。张副官一步步看似走得稳当,心里却只觉得自己走在棉花堆上,没一步是踏实的。

“喂,张副官。”齐铁嘴用手肘撞了下出神的张副官,“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不理我。”

“没事。”张副官随便搪塞了句,然后问,“八爷相中了吗?”

“没一件能入我的眼。”

张副官抿嘴一笑,道:“可不是嘛,我们八爷向来眼光独到。”

齐铁嘴受用得哼了声,带着张副官走出了店铺,沿着街道缓缓向前走。

“八爷还想逛逛哪间铺子?”

“不逛了,陪我走走吧。”

张副官听罢也没有反对,此刻他一身便装,跟在齐铁嘴的身后也不显得突兀。路边的商贩瞧见他们也只当是八爷与显贵朋友一同结伴出来玩乐,各个殷勤地朝他们招呼。

“要不要带些糕点回去给佛爷打牙祭?”齐铁嘴看着街旁各式的小吃摊贩,笑道,“顺便给你也买点。”

“谢过八爷。”

齐铁嘴见张副官没反对,便上前同摊贩们攀谈起来。副官也没跟过去,就站在原地瞧着他。齐铁嘴似乎和谁都关系融洽,那几个小贩见到他走过去纷纷都笑着同他打招呼,更有几个与他熟悉的摊主边做东西边询问近况,好心嘱咐他千万要提防着陆建勋。

张副官免不了想,若是这些人知道了齐铁嘴与自己的关系后,还会这样待他吗?他们会唯恐避之不及吗?丧气的想法一旦冒了头,便止不住地向上生长,张副官花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继续站在原地,不至于转身就走。

胡思乱想间,齐铁嘴已经捧着大包小包回到了他的面前,动作熟稔地将东西统统塞到他怀里,腾出一双手来提着一小袋买给自己的吃食。

“又在瞎想了?”

张副官抱稳了手里的东西,有些心虚地不去望齐铁嘴,含糊地答了句:“我只是觉得……像在做梦,还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和你走在一起了。”

齐铁嘴没答话,也没继续追问,只是伸手往张副官的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副官碍着双手腾不开不好反抗,只得乖乖张嘴接住了这不明物体。浓郁的奶香味立马溢满了整个口腔,甜味循着舌尖向内扩散,冲淡了原本的满腔苦涩。

“这是刚才一摊主送我的奶糖,甜吗?”

副官含着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现在把糖咬碎了吞下去。”齐铁嘴顿了会儿,等着副官乖乖将糖吞干净,然后问,“现在呢?嘴里什么味道?”

张副官虽感到有些莫名,但还是照着齐铁嘴说的那样去感受嘴里如今是什么味道。

最初的甜腻味道褪去后,残留在唇舌间的只有一股酸涩。

“……酸。”

“这不就对了。”齐铁嘴淡淡说道,“哪有一直让你尝甜头的道理,这世间万物都是又甜又涩,真得不能再真了。”

张副官含着一嘴的涩味,竟一时分辨不出齐铁嘴这番话里藏着的个中滋味。他僵立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见面前的人又温和地笑开,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走吧,”他说,“该回去了。”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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