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八】大梦(二)

《狐听之声》番外 - 《大梦(二)》

*电梯:(一)

*食用提醒:时间线紊乱,走向佯装正经,不喜欢的只看正文也行→正文地址

*番外宗旨四个字:苦尽甘来


04

 

>>>

 

一言不发地躲在暗处,用一支烟烧光心间所有的肆意妄为。

 

齐铁嘴披着件外衣走出房门的时候,小满正在院子里洒扫。畚箕里已经积了一堆枯枝败叶,配上寒冬的冷风,萧瑟得很。

“八爷,您怎么起那么早?”注意到推门的响动,小满持着扫帚直起腰来。

“没事,睡足了就起来了。”齐铁嘴拉了拉快掉下去的衣服,“你忙你的。”

“哎哟您怎么披了件单衣就出来了,忘记季节了?”小满虽用着敬辞,但平日里同齐铁嘴熟络惯了,此时也就没什么顾忌地上前将人推回了房间里。

“瞧把你紧张的,当你齐爷爷我是纸人啊?哪能那么矜贵。”齐铁嘴一边嘟囔着,一边老实地任由小满摆弄。跟了他许多年的小厮早就摸透了他的喜好,手脚麻利地替他挑了件藏兰色长衫,套上,系好扣子,再在外头套了件呢子长大衣,这才放心。

“等等我再替您烧个手炉。”

“干什么呀,这都还没到腊月呢。”

“您是没在院子里久待不觉得,今天可是降温了。”小满说着又给齐铁嘴围了条围巾,“还是多注意点好,上回张副官可嘱咐过我要照顾好您,这要是被他知道我让您冻着了,还不得被他剥下层皮呀。”

“小满!嘴上没点分寸,之前教你的规矩都忘了是不是?”

齐八爷是什么性子,小满是知道的。这九门齐家虽也来头不小,可齐铁嘴性子随和,除了那些涉及天命的大事,他一般都不和小满这小孩子计较。可眼下,单是提到了一句张副官,齐铁嘴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他扫了眼有些战战兢兢的小满,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

“罢了,去忙你的吧。”

“八爷……”小满却仍站在原地,垂着眼觑他。

“有话就说。”

小满支吾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其实,我会提起张副官是因为……我昨天见到他了。”

“见到他有什么好稀奇的?”齐铁嘴一时没在意,“佛爷派给他的任务多了去了,天天都在大街上跑。”

“要真是在长沙城大街上见到的张副官,我也不会同您说了。”小满顿了顿,“我也不知道这事到底该讲不该讲……”

“你这小子存心消遣我是吧?话说一半吊我胃口,都讲出口了还说什么‘该讲不该讲’!”

小满本想呛一句“您不就专干这说一半留一半的买卖吗?”,可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胆子说出口,只好讪讪地笑:“您别生气,我这就说……”

齐铁嘴窝在椅子里,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

“我是在香堂门口瞧见张副官的。”

“什么?”齐铁嘴抬起头,心中一紧,“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他?”

“您当然没看见了,我是在半夜看见他的。”

齐铁嘴心中的诧异和惊疑使他一时热血上涌,倏地站了起来。可等他慢慢悟出了一丝滋味,那支撑着他站起来的力量就忽地尽数褪去,一下子竟只能扶着手旁的桌沿才能勉强站定。小满想上前扶他,却被齐铁嘴一手挥开。

“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罢。”

小满没办法,只得退了步,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您不是一直叮嘱我要多留心周边的眼线嘛,所以我不敢在白天替您给霍当家送信,一直等到了半夜才从后门摸出去。但没想到刚走出没几步,就瞧见街对面的黑影里有点点火光。我吓了一跳,赶紧找墙躲了起来。心里还纳闷,这个姓陆的怎么这么不让人安生,大半夜的还要人来盯着——”

“说重点!”齐八爷算是尝到了平日里不曾尝到的苦头。

“——没过多久那火光就熄了,然后我就看到有个人从一片黑漆漆里走出来。昨晚的月光很亮,一照,我就发现是张副官。喔对,他穿得那件大衣我也是见过的,就和您身上这件很像。”小满说得带劲,丝毫没察觉齐铁嘴越来越差的脸色,“您说这张副官也是的,大半夜的来香堂,也不敲门,就在对街抽了支烟。哎,他是不是担心您呀?”

齐铁嘴缓缓坐回椅子里。这会儿,他忽然感到冷了。

像是昨晚他没感受到的寒风,此刻一下子都补了回来,在他心间一阵侵袭,使所有的温热都消失殆尽。

齐铁嘴曾暗自怨过张启山怎么就将张副官带成了这么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若换作是他,他则更乐意瞧见那人笑的模样。眼角有狐狸的精明,脸上却是遮不去的稚气,就像个寻常人家的少年郎。

可现在,他怎么就把对方逼成了这番模样。

——一言不发地躲在暗处,用一支烟烧光心间所有的肆意妄为。

齐铁嘴想,他大概比张启山还不是东西。

“小满,去备份礼。”

“上哪儿?”

齐铁嘴闭上眼,轻叹一句:“会心斋。”

 

05

 

>>>

 

那月光洒在路上,橘红的烟蒂从阴影里落下,烧焦了的卷纸在空中抖成一簇簇灰,风一吹就散了。

 

还未有人来应门时,齐铁嘴其实想过许多种可能。

也许门一开,后头站着的就是张副官,到时候四目相对又该露出什么表情呢?他会一言不发地替他通报、引路,还是像往常一般与他逗趣几句?该笑吗?还是配合他一起装作形同陌路呢?

齐铁嘴左右寻思不得,可门已敲下,再后悔折回去也是万万不能了。他僵立在门口,一时感到有些尴尬。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前来应门的是个脸熟的丫头,齐铁嘴虽叫不上她的名字,但对面貌还有些印象,估摸着应是原来张家的丫鬟。

“呀,原来是八爷,快请进。”小姑娘说着便把齐铁嘴引进来,重新合上门,这才回身领着人往前走,“八爷您来的正是时候,佛爷这会儿就在正厅。不过,贝勒爷带着下人出去玩了,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齐铁嘴不禁失笑:“贝勒爷可真是好雅兴。”

“贝勒爷先前还有心思拉着佛爷喝酒、下棋,最近好像觉得待在这儿实在太闷了,就带着人出去了。”说话间,两人已经踏进了正厅,小丫头朝佛爷行了个礼,便悄声退下了。

“老八,你怎么来了?”张启山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坐,“莫非是事情都搞定了?”

齐铁嘴将礼盒往桌上一搁,便大咧咧地坐上凳子:“三娘那边已经打点好了,看在二爷的面上,她八成还是会帮衬点的。至于陆建勋那边,他大概马上就会知道我今日拎着礼上门拜访。明日我再送张帖子过去,事情就差不多了。”

“好,正巧我差了副官替我给几名旧部送信,示意他们继续向上峰上报,给陆建勋施施压。”

齐铁嘴把话听了进去,也不急着接话,只是伸手抓了一小把瓜子,然后才装作不在意地继续说:“你也别把人家逼太急了,免得到时候狗不上墙反而咬人。”

“放心,我自有分寸。”张启山笑道,“你还是老样子留下吃饭?”

“不留了吧。”到时候他和张启山坐一块,张副官站在后头看着,想想都尴尬,“我是个牵线传话的,还是别待太久好,免得让陆建勋以为我同贝勒爷有多深的情分,心生怀疑。”

张启山点点头:“难为你对这件事那么上心。”

“你吩咐的事我敢随便应付吗?”齐铁嘴磕完手里最后一枚瓜子,拍了拍手,起身就要走,正巧对上一脚踏进门来的张副官。

如预想的四目相对,大约是未曾想过能见到齐铁嘴,张副官的身形明显一滞。

当初天光微亮,两人隔着院落遥遥一望,都能洞悉对方心中万千隐秘情谊。此刻不过相隔几步,眼神交接时却显得局促起来。

“真巧。”

“原来八爷也在。”

两人一同开口,又一同尴尬地合上嘴。

惹得一旁的张启山不明所以地望着两人:“怎么回事?”

“佛爷,”张副官及时错开了视线,几步越过齐铁嘴,站定在张启山面前,“事情都办妥了。兄弟们说,定会按照您的指示行动。”

张启山被副官的话一下拉回神思,一时忘了刚才空气里的不自在:“好,那就只等老八把帖子送出去了。”

“小事一桩。”齐铁嘴回过身,行了个礼,“那我就先走了。”

张启山点点头:“副官,送送八爷。”

张副官一愣,又不敢停顿太久,生怕张启山再起疑心,于是便低声应下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厅门,都等着对方先说些什么。

齐铁嘴来访自然不单单是为了向张启山汇报任务的,自从听了小满那番过分详细的叙述后,昨夜那幕他压根没看见的画面就始终在脑海里盘旋。

一切自然都是假的,是空想,可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齐铁嘴都能看见那月光洒在路上,橘红的烟蒂从阴影里落下,烧焦了的卷纸在空中抖成一簇簇灰,风一吹就散了。那人的面目就隐在这光怪陆离、缓慢静默的画面后头,不显山不露水,就像两人沉默背后的那份情感,被压得过分紧,藏得过分深,以致于在黑夜里,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齐铁嘴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想拉身后那人的手,想看看对方指节处是否还留有昨日烟草熏腾的痕迹。可人是他一把推开的,话又该如何说出口呢?

“八爷。”眼见着路就要到尽头,张副官终于还是先开了口,“我听佛爷说了你们的计划,这主意自然是好的,只是——”

齐铁嘴听着对方迟疑的语气,不经意地慢下脚步,回身看他:“放心吧,我不过是个传话人,陆建勋就算发现自己吃了一个大亏,也没法把火气撒到我头上来。”

“我倒是不担心陆建勋,他毕竟肩负官职,有时候难免得有些顾虑。可陈皮就不一样了……”

张副官下意识地又皱起眉来,齐铁嘴看着心疼,想要伸手去抚他眉间的褶皱,可手抬到一半,又意识到对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碰到他的。

“小小年纪,总是担心那么多。”齐铁嘴将手收回来,重新背过身去,“霍当家也在,我和她还算有些旧情分,她不会见死不救的。”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听到一声“那就好”。

两人无言着又走了几步,终于停在门前。

“八爷,我就送到这里了。”张副官顿了顿,“外边人多眼杂。”

齐铁嘴认命地叹了口气。他该开口告诉张副官自己知晓了昨晚的事,应当告诉他自己心中所想,可他又怕自己话一出口,那人又会再退一步,连这惹人心口发疼的放肆之举都不愿再做一次。齐铁嘴知道,就算张副官在他的面前再怎么孩子气,那人的名姓依旧是隐在军职之后,仿佛天性里就该刨除软弱,只留下坚强。

齐铁嘴转过身,朝张副官说道:“过来。”

“八爷……”张副官有些为难,“佛爷还在里头。”

“假山挡着,瞧不见的。”

张副官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一笑:“原来八爷在这儿算风水的时候,还把这个也算进去了?”

“你以为我是浪得虚名呀?”齐铁嘴见张副官笑了,微微松了口气,“现在肯过来了吗?”

张副官上前几步,在齐铁嘴面前站定。他们已经好久没贴得这般近过,可这股亲近却像是已经融于血肉,熟稔得令张副官忍不住想要伸手拥抱。但他只是抬眼望着齐铁嘴,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

“我同你说过,先前我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齐铁嘴从没觉得自己的话语有先下这般苍白过,他不能将话说得太白,却又想把情意表尽,一来二去之后,只剩下寥寥几字,“我更没想过逼你做什么。”

张副官像是没想过齐铁嘴会说这些,一时有些发愣,随后才僵硬地点了点头,低声回道:“我知道,更知道八爷待我好。”

“你啊,”齐铁嘴叹了口气,“别人待你一分好,你就非得以十分相报吗?也许对方只是一时起意,根本不像你这般上心。又或许,对方根本就是有利可图。”

“你待我好是因为这些吗?”

“我——”齐铁嘴一时语塞,却见对方笑得了然。

“你不是,所以我不用防你。”张副官垂着眉眼,语气认真,“若是八爷觉得自己和那些人沦为一道心有不甘,那日山便只好以十分还常人,以百分还你。”

齐铁嘴听着这话,心中莫名有些慌乱:“张日山!你根本就没懂我说的什么意思!”

“是八爷你没懂。”张副官却只是淡淡答了句,然后向后退回到先前的位置,规矩地行了个礼,“请回吧。”


- 未完待续 -


——

暑假浪荡惯了,结果开学一上来就是备考看书,焦头烂额……所以更新速度不定,但总归会慢悠悠写完的吧【。】

边写边听红色原声碟,真是越写越忧郁……

评论(40)
热度(230)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Cynthia菟子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