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八】狐听之声 (一)

《狐听之声》

*CP:副八

*你多疑谨慎,我善度人心。

 

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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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经注·河水一》引《述征记》:“冰始合,车马不敢过,要须狐行,云此物善听,冰下无水乃过,人见狐行方渡。”

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书证》:“狐之为兽,又多猜疑,故听河冰无流水声,然後敢渡。”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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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一阵大雨落下,草草用纸糊上的窗户被风吹得频频作响。

张副官懒懒地抬起眼,看见细密的水渍在纸窗上悉数漫开,像入水的墨滴。然后不知他是想起了什么,竟自顾自地笑了,边笑,那眼神便边往下垂。丝毫没被夜来骤雨扰了清梦的人正紧抱被子砸吧着嘴念念有词,张副官心想这可真是到了梦里还想着要忽悠人,不愧是张连吃都堵不上的嘴。

不过说梦话总比打呼噜来得好。

张副官早些年跟着张启山走南闯北,除了练就身好本事外,也养成了些算不得好的习惯,浅眠大概就是其中一条。脑袋里有根神经总是崩着,哪怕是入眠了也放松不下,像是箭在弦上,随时候着主人松手一击。

只不过张副官这份随着佛爷磨出来的警惕,到了齐八爷这边就成了失眠的罪魁祸首。这位神算子白日里没个正经,晚上也照样不得安生。梦话、打呼那都是小事,最要命的是他那翻身、搁腿还有搅被子的功力。要不是右边有堵墙给他拦着,张副官笃信,早上起来时齐铁嘴肯定就不在这床上躺着了。也不知道齐铁嘴家那座小香堂里究竟是摆了张多宽的床,才能夜夜容得下这位大爷。

好在齐铁嘴是个有自知自明的人,第一晚睡前就和张副官说自己睡相极差,还是挨墙睡安全,免得得罪其他人。

“怕得罪其他人,却不怕得罪我?”

齐铁嘴“嘿嘿”一笑,把鞋一脱,率先盘着腿占据了自己看中的床铺。

“这不是看你是自己人嘛。”

“谁和你是自己人。”张副官哼了声,摆出张臭脸,“先说好,晚上你要滚就往墙那边滚,要是你滚到我身上,那我们就换床。”

齐铁嘴当时答应得爽快,但一到夜半梦深,就把这随口承下的事忘了个干净。胳膊一甩,大腿一横,就这么霸霸道道地滚到了张副官身上。白天气势汹汹地喊着要换床的张副官此刻却反而被气笑了,伸手将齐铁嘴的细胳膊细腿推回原位,随口怨了句:“您这睡相估计连粽子都要怕吧。”

“呸!敢在我齐铁嘴面前胡说八道……”

嘿,做着梦竟然都能和我呛上?张副官不禁哑然失笑。

“哎哟……”不知道是梦是醒的齐铁嘴忽然伸手在自己的脸边挥了挥,像是在赶蚊子,“烦人……”

副官这会儿是彻底笑醒了,他就这么躺着看齐铁嘴与万恶的蚊虫大战三百回合,直到对方的脸上出现点点红印才不忍心地伸手一把捏住了那只扰人安稳的小虫子。

这下总该安稳了。

副官捻了捻手指,重新躺了回去。刚躺平,就感到一股热源黏了上来。

“八爷……”副官看着紧搂着他的齐铁嘴叹了口气,“要抱,就抱你的被子去。”

“闭嘴睡觉……你边上没蚊子。”

副官闻言一愣,虽不知道齐铁嘴这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但他知道对方这句话的确是真话。自己身负麒麟血,向来是邪虫不近身。平日里习惯了,一时也没想起这茬,被齐铁嘴这么一提,这“攻城略地”般的睡姿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了。张副官想如果以后半夜不用再帮齐铁嘴赶蚊子,倒也算是件好事。只是每晚都被这么抱着,也的确有些不大妥当。

思来想去,半梦半醒的张副官忽然想到了件以前在张家习以为常的事。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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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白乔寨这段日子,可谓是天天夹着尾巴做人,准确来说是只有齐铁嘴一个人夹着尾巴。那个武艺高强的张副官成天挑着眼看人,生怕别人看不出他身后甩得高高的狐狸尾巴。

嚣张至极,极其可恶。

齐铁嘴在心底送给张副官八个字,到底也没胆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好歹这武艺高强的张副官有时还是会良心发现多多帮衬自己的,齐铁嘴认为自己不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毕竟对比那些同为汉人却故意欺负他的混账来说,那只呆瓜小狐狸实属可爱可亲。

齐铁嘴弯眼一笑,心情莫名好了些。

 

中午收工之后,齐铁嘴揉着自己酸麻的胳膊缓缓踱回下榻的驿馆。鉴于他和张副官所要做的工作不一样,于是他们就约好收工之后驿馆碰头,然后由副官新收的小弟胖子为他们送来午餐。日子虽然凄苦,但好歹还是过着有人端茶送水的地主日子,齐铁嘴心里又平衡了一些。

一脚还没跨进房间,齐铁嘴忽然觉得不对。

他虽然不善武功,遇到打打杀杀便逃得老远,但是血的味道他还是分辨得出的。那种类似铁锈又带腥的味道,只要闻过便再也忘不了。

算命先生被狠狠吓了一跳,他慌慌忙忙推开门,却又闭着眼不敢看,生怕瞧见张副官倒在一片血泊里,自己晚上得做噩梦。

“八爷,你可回来啦。”

张副官的声音听上去生龙活虎的,齐铁嘴心下一定,但还是不敢睁开眼睛。没准是其他人被张副官砍得七七八八倒在血泊里呢?

“你眼睛怎么了?被蚊子蛰了?”

“你才被蚊子蛰了——”齐铁嘴刚出声呛了半句,就被眼前的画面怔住了,“你小子在干嘛?!”

张副官一手拿了把带血的匕首,另一手袖子挽得高高的,一道红痕在小臂的位置触目惊心。但最让齐铁嘴觉得诧异的是副官手旁那碗血水,显然眼前这家伙是在放血,而不是被什么人打伤了。

“喔,以前没和你提过,我们张家本家人身上都有麒麟血,可以驱邪避害,连墓里的东西也不敢接近。这地方位于南边,潮湿闷热,虫蛇都多,黑乔人还擅用巫蛊之术,危险四伏。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但既然说过要保你平安,就得说到做到——”

“所以你就划自个儿一刀,放半碗血,让我带着?!”

“你不嫌脏就往自己身上抹点,嫌脏就用血水画点什么符,随身带着就行。”

“……”

齐铁嘴向来以好脾气著称,平日里只有他气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气他的份,可今天倒好,自己竟被张副官气到说不出话来。

“看着是挺吓人的,不过其实没什么。”张副官边包扎伤口边朝着齐铁嘴笑,他知道这位向来文明儒雅的先生在想些什么,只好平淡如水地出言宽慰,“以前下墓遇到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也放过不少次血。算是张家的传统,大家都习以为常。”

“习以为常?”齐铁嘴是一丁点也没被宽慰到。

“是啊。再说了,这点血根本不算什么。跟着佛爷打仗的时候,还不得每个月都流点血。”

“每个月都流点血,你以为你是大姑娘啊?”话刚出口,齐铁嘴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叫你气不择言!

“啊?”以善于察言观色出名的张副官此时怎么也没琢磨出来齐铁嘴是怎么会在这个话题上联想到姑娘的,他蹙着眉,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原则,虚心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齐铁嘴一时被噎,又气又恼,甩了句“你个呆瓜!”就夺门而出。差点把胖子手里端着的午餐都给撞翻。

胖子回头望了眼齐铁嘴的背影,又望了眼满脸莫名神色的张副官,讪讪问道:“大哥……你和齐先生吵架了?”

张副官面色不善地瞥了眼胖子,将缠好的绷带胡乱系了个结。

胖子见状也不敢多嘴,只是望着眼前的那碗血水发杵。

“你说,我明明是为了他好,他到底生什么气啊?”

胖子苦笑着望着张副官,心想你好歹也给我补充个前因后果啊,就这么问我,我怎么知道?

“算了。”张副官像是看穿了胖子的心声,摆了摆手,伸手要拿筷子。

胖子如蒙大赦般地将筷子主动递上去,然后说:“虽然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但齐先生看上去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要是因为你对他好而生气,那说不定是他觉得这样做对他好,却对你不好。”

这绕口令般的话让张副官听得云里雾里,但细细一想又觉得有那么些意思。

这胖子看着不中用,脑瓜倒还算好使。张副官咬了咬筷子,决定再次不耻下问。

“胖子,我问你,‘每个月都流点血,你以为你是大姑娘啊?’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胖子的脸色比刚才更菜了。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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