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八】阴阳师 / 卷一 · 映山白(十一)

赶在零点前写完了~祝各位宝贝们新春快乐,鸡年大吉!❤

这章六千字,写得很纠结,还希望大家吃得满意~这一年多谢照顾,明年再见,么么哒(づ ̄ 3 ̄)づ

修改了一部分情感内容,不过不影响剧情XD


电梯:卷一 ·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BGM: 无际 - 杜光祎  (藏海花话剧回来我就出不去了……)


卷一·映山白(十一)

 

>>>

 

从市区到小满的老家大约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也多亏了小满为了能方便照顾爷爷选了个离家近的大学,否则齐桓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人送回去。

被嫌弃的解鸣镝坚持留下帮忙,和齐桓一起抬着小满,将他安置在汽车后座。临走时,解鸣镝仍不放心,不仅把贴身带着的枪留给了齐桓,还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两句。齐桓坐在驾驶座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正要开口赶人,就看到张日山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他换了套干净衣服,还没彻底干透的黑色短发垂在额前,像个乖巧的学生仔。

“要去哪儿?”

解鸣镝望了望齐桓,又看了看张日山,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道:“送小满回老家,齐桓正等你呢。”

齐桓狠狠在解鸣镝背后拉了一把,小声道:“瞎说什么呢!”

老谋深算的解鸣镝柔声道:“给年轻人一个台阶下,场面才不会太难看。”

“靠,那他要是不肯一起去,我不是很没面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您老继续作。”

“……”齐桓松开解鸣镝,从车窗里探出头去,朝张日山笑了笑,“小满家不远,你要是不乐意去也没事。”

张日山却径直朝他俩走来,一把拉开驾驶座车门,道:“下车,我开。”

齐桓懵懵地下了车,在绕向副驾驶位的时候,他瞥见解鸣镝远远地朝他做口型:“听我的没错吧?”

齐桓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假装自己没看见挤眉弄眼的解鸣镝。

 

一路上除了齐桓偶尔指路的话语之外,车里几乎没半点人声。张日山沉默地开着车,齐桓甚至看不出他到底还有没有在生气。

多半还是有的,齐桓靠在车椅上迷迷糊糊地想,但他现在有些顾不上照顾张日山的心情。很快,他就要见到小满的爷爷,说一番早就编好的谎话,然后离开他们的家。

以后怕是不会再见了吧,齐桓侧过身去看后座的小满,少年呼吸平稳,仍陷在梦里。

“他什么时候会醒?”张日山察觉了他的动作,轻声问。

“给他用了点安眠的药草,今天好好睡一觉,明早就醒了。”

“他会记得妖怪的事情吗?”

“不会,那妖怪直接控制了他的精神,之前那段经历对他来说是完全无意识的。”齐桓边说边看向张日山,他这会儿套了件白色高领毛衣,外罩件驼色大衣,配上那随意的发型,齐桓真觉得对方身上有种别样的少年感。“你这么穿,工商局恐怕要说我雇佣童工。”

张日山脸上终于浮出些笑意,道:“特别是站在你边上,衬托得我更加年轻。”

齐桓见对方有心情和自己斗嘴了,不禁心下松了松,开玩笑道:“等会儿小满的爷爷恐怕要对我说:‘哎哟齐老板,您儿子都那么大啦!您可保养得真好!’”

“那可不成,我得和老人家说明白,我俩不是一个姓。”张日山趁着红灯,转头朝齐桓笑了笑,“我姓张。”

靠,齐桓被张日山笑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表情分明是在警告他,等会儿非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解释清楚不可。他就知道这小子没这么好应付。

“齐先生,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张日山缓缓开口,“有些事在你看来可能很幼稚,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齐桓见他面色沉静,重重心事压在他好看的眉眼间,使桃色都被蒙上了灰影。齐桓不知道他在苦恼什么,但世间苦恼的感触大抵都是相近的,烦闷、焦躁、不知所措,陷入不断的自我否定之中,举步维艰。

齐桓知道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好吧,我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彻底妥协了。

 

>>>

 

天色快黑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小满家。老爷子早早就拄着拐杖等在村口,一瞧见他们就迎了上来,满脸忧色。

齐桓打电话时故意挑了个最无伤大雅的小病说,但农村老人压根不懂什么病大病小,只听见自己的大孙子晕倒了。晕倒对于老人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小事,他家孙子摔下去的时候有没有磕到伤到?还能醒过来吗?老爷子左右放心不下,又不知道该问谁,便早早到路边等着,只希望能尽早亲眼看见小满。

齐桓对此愧疚得不行,又羡慕得不行。

他拥有的亲情太过短暂,模糊得快要记不起,但他知道失去这份感情的铭心刻骨,所以他不希望别人会因此他经历这种痛苦。

计划好的话,齐桓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安慰拉着他焦灼询问的老爷子。

“爷爷,我们没骗您,小满真的没事。他就是赚钱太拼了,没休息好。”张日山从齐桓身后走出来,安抚道,“路口风大,我们先回家说行吗?小满醒来要是发现您病倒了,可不是更过意不去了?”

听到小满醒来可能会担心自己,老爷子总算把话听了进去,点了点头应道:“好、好。”

张日山见状便将小满背在身上,同齐桓一起跟着老爷子回了家。

 

小满家和村子里的其他邻居家一样,带了个天井和后院,屋子是自己造的两层楼。虽然看上去有些老旧,但东西倒是不缺。齐桓知道这些年小满把家打理得不错,虽然没法让爷爷过上太富足的生活,但起码能让他们家不比村里的任何一家差。这个孩子舍不得他的爷爷,他爷爷同样也绝对无法失去这个孙子。

齐桓看着老人家坐在床边抚摸小满额头的样子,心中满是惶惶然。

如果那妖怪不是用小满来威胁自己,而是直接将他杀了,齐桓该怎样同他爷爷交代呢?

“老人家。”齐桓稳了稳心绪,走到小满爷爷身边,将装了钱的信封塞给他,“小满是个好孩子,对您孝顺,对我也很是照顾。但这次他是在我这儿出的事,我实在没颜面继续雇他干活。”

“这、这……”小满爷爷看着那信封,拿也不是,推脱也不是,“齐老板,你好心将小满送回来,怎么看也不是坏人。工作的事我不懂,你是不是对小满这孩子不满意?那你等小满醒来同他好好说说——”

“老人家,我真的不是对他不满意,只是良心过不去。”齐桓将钱放到他布满皱纹与斑痕的手上,“这些钱您一定得拿着,给小满和自己补补身体。以后要是遇上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只要是能够力所能及的,我一定都帮。”

“齐老板,”小满爷爷拉着他的手,颤抖着说,“谢谢。”

齐桓笑了笑,没应声。他自知受之有愧。

 

>>>

 

小满爷爷执意留两人吃饭,齐桓推脱不下,只得顺着老人家的意,吃了顿农家饭。只吃一口,齐桓就知道小满那厨艺是师承何人,爷孙俩的做菜特色简直一模一样。

冬日晚上特别寒冷,农村空旷也没个遮挡,冷风吹得凶猛,齐桓便没让小满爷爷出门送客,和张日山两人逃难般地在寒风里跑回车上。

“此时此景,让我想起那天去红先生家。”张日山边开空调边道,“就是同那时候比起来,今天更冷了。”

齐桓搓了搓手,道:“你也冷?我看你这衣服挺厚的。”

“我是替你说的冷。”张日山瞄了眼齐桓冻红的手,将自己出门前塞在口袋里的手套递给他。

“有这东西你不早点拿出来孝敬我?!”齐桓不客气地拿过来戴上,道,“你真同老解一样是个马后炮。”

张日山没理他,自顾自问道:“晚上回去吗?”

“不回,老解派的人明早到,我们得给他们指个路。今晚先找个酒店凑合一下。”齐桓顿了顿,“到了落脚的地方,我再和你慢慢讲前因后果。”

张日山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虽然小满老家所属的小城镇经济发展得一般,但好在四周环境优美,近年来也成了个颇为热门的旅游景点,因此镇上最好的服务设施便是住宿酒店。

两人挑了家装潢干净大方的酒店,订了间标间。房间挺大,床上用品干净整洁,一次性物品也都一应俱全,作为落脚一晚的地点来说,这种条件已经足够了。两个人各自梳洗了一番后,又整了整东西,这才坐上床开始聊正事。

齐桓背靠着床头,关了大灯,只留下一盏暖黄的床头灯。

“老实讲,我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过既然答应了你要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我还是从最开始说起吧。”齐桓简要地同张日山解释了下人类世界与妖怪世界的构造与关联,然后直接切入到阴阳师的渊源上,“由于大量妖怪涌入人间,人与妖的血脉混合,生出了一些拥有奇特能力的后辈。”

“比如你的阴阳眼?”

齐桓点点头:“我的祖辈就拥有阴阳眼,但随着一代代的传递,妖怪的血脉越来越弱,能力也就越来越弱。到后来,已经不再是所有齐家人都拥有这种能力,比如我父母,他们就完全是普通人。几乎所有的阴阳师家族都得面临这个问题,这也是阴阳师衰败的原因之一。但你们张家不一样。”

张日山皱了皱眉;“张家也是阴阳师家族?”

“张家不但是阴阳师家族,还是当时最为著名的九大阴阳师家族之首。”齐桓解释道,“九大阴阳师家族各有所长,虽也有个排名,但实际上没有什么优劣之分。可张家不一样,你们所拥有的天赋是其他人都无法匹敌的。”

“什么天赋能这么厉害?”

“托生。”

张日山愣了愣:“托生?”

“张家人自带正气,是出了名的邪祟不近身。但你们家族真正的能力不是血脉带来的,而是直接源于身上托生的神兽或是凶兽的。”齐桓道,“张家现在的族长,张启山,正是穷奇托生。”

“等等……这太荒谬了,穷奇不是想象出来的生物吗?”张日山说,“而且我跟着表哥那么多年,从来没觉得他和常人有什么不同……”

“老实和你说吧,共产主义接班人,山海经里提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上古神兽,多半都是真的,而且在这几千年里轮流上你们张家人的身。佛爷,也就是你表哥,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能力,在他爸多年的磨砺下,早就能自由掌控身上的力量。别说你看不出来他和常人有什么不同,只要他愿意,连妖怪也不一定能察觉。”

“那……是每个张家人都有这种力量吗?”

“当然不是。神兽挑人也得看眼缘嘛,几代人才能得一个。在佛爷出生之前,张家也已经有两代人没出现过托生的情况了。”齐桓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当初的九大家族,如今也就你们张家还算强盛。红家你也知道了,夫人身体不好,如许早就金盆洗手了。解家人丁还算兴旺,但身上带着的驱邪能力越来越弱,只能借由外物增强力量,像老解就喜欢用枪。其余几家有些已经陨落,有些选择销声匿迹,连我也没有怎么接触过。

“不过,兴盛衰亡也是常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反正如今世道太平,也没多少妖怪纵行,所以你表哥正在计划让张家转型,推翻以前的条条框框,逐渐从阴阳师转向明面上的工作。”齐桓转头望向张日山,后者正神色认真地听着,“你表哥没告诉你这些事,恐怕也是有自己的打算。毕竟,把你牵扯进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张日山哼了声,道:“怕我拖累你们?”

齐桓摇摇头:“和你说说我的故事吧,想听吗?”

“听。”

“据说齐家因为好几代都没有拥有阴阳眼的后人,所以很早就转行做了普通人。到我这辈的时候,祖宗那些风光的除妖史都像是吹牛的传说。我七岁时渐渐开始能够看见一些模糊的影子,可我父母只当是我胡说八道,想要吸引他们注意。直到十二岁那年,我发了一场非常离奇的高烧,我父母跑遍了市里所有的医院都退烧无果。焦急之下,他们隐隐想起了一些家里老一辈人留下来的故事,忽然意识到我先前可能并不是在胡闹,而是真的能看见不该看到的东西。他们怀疑我在外面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高烧不退,连忙去找仓库里有没有存放着老人留下来的有用的东西。但我父母毕竟是普通人,就算是找到了一些古书和工具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最后,他们找到了张家的联系方式,抱着侥幸的心态,打了个电话寻求帮助。张家反应很快,听说了这个情况后,就派了附近的旁支家族来接我。但他们到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场漫天的大火。”

张日山愣了愣,迟疑着问:“发生了什么?”

“我招惹的妖怪循着我的气息回来复仇,杀人放火,血洗齐家。我被父母藏在暗道里,侥幸保了一条命。至于我父母……”齐桓的面庞被壁灯的昏黄所笼罩,平静得似乎还带着些笑意,“我害死了我父母。”

张日山的呼吸一顿,他依稀想起齐桓曾经同样平静地对他说:“我的父母很久之前就去世了。”

他原以为那是因为伤痛已经被时光平复,齐桓早就能够很坦然地面对这个事实,然而张日山现在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有些伤口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也许肉眼再也瞧不出端倪,可每当午夜梦回,它总会提醒你,腐烂的骨肉还在心底隐隐作痛。

齐桓的话语有种机械般的冷静,要不是知道前因后果,张日山一定还会被这种表面的平静给骗过去。可如今再听,只觉得那是将痛苦咀嚼咽下后残留不去的淡淡辛苦,看似微不足道,却一直存在。

“我虽然看得见,但无能为力。况且阴阳眼会吸引妖怪,我只会让身边的人不断地陷入麻烦,比如我的父母,比如小满。”

张日山这才意识到解鸣镝提到的齐桓难以说出口的苦衷,就是他的身世,他的过去还有那对带给他无数痛苦的眼睛。张日山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不大好看,他心中涌起一股酸涩又被自己咬牙强压下去,非常憋闷。

但齐桓像是没注意到似的只是继续说下去:“我家出事之后,我就被佛爷接到了张家。张家人体质特殊,所以就算我的眼睛引来妖怪,也不会伤到人。再加上有佛爷身上的穷奇坐镇,我留在张家是最为安全的选择。之后佛爷还让如许替我暂时封了阴阳眼的能力,教会了我一些基本的驱妖符术。”

张日山原本以为齐桓要继续说他的阴阳眼,没想到直接转到了之后的事上,心中也舒缓了一些,继而问道:“就是你白天在院子里使的那些?”

齐桓笑了笑:“我只会些雕虫小技,丢如许的脸了。”

“照这样说,红家的特长就是符咒?”

“是,他们家和传统意义上的阴阳师形象最为相近。符文又较为容易传授,就算本身资历不算好,只要勤于练习,笔法老道,自保也不成问题。如许天资聪颖,又精于此道,年纪轻轻就成了此中翘楚。只可惜——”齐桓神色黯了黯,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如许曾经提过想把红家的符术都教给我,但毕竟这是家族秘术,我和他也不是师徒关系,最后还是推脱了。后来我在他的帮助下,逐渐能自己控制阴阳眼的能力,他就把封在我眼睛上的咒给去了,只嘱咐我定期去他那儿让他看看。”

张日山想,怪不得陈皮会说张、红、齐三家向来交好。

“不要脸点说,我也算是半个张家人,”齐桓笑道,“从十二岁起,直到佛爷成婚,我都住在张家。”

“那又为什么要搬出来做什么私家侦探?”

“麻烦了佛爷照顾这么多年,总不能人家结婚了还在他们眼前晃悠吧?就算佛爷不在意,我也总得给嫂子点面子。”齐桓敛了些笑意,头靠在墙上,眼神有些放空,“更何况,如果我一辈子都活在张家的庇护下,我就一辈子没法活明白。我拥有阴阳眼,但也没人逼着我做除妖惩恶的英雄。到底是做一个普通人,还是做一个阴阳师,我得自己选择。”

齐桓挺少有正经严肃的样子,张日山记忆里那人总是嬉皮笑脸地胡扯,很少露出现在这样的模样。暖黄的床头灯照着他半边脸,那双非同寻常的眸子垂着,不知看向何处,就同他话语里流露出的情绪一般茫然。

那就是他要面对的人生和命运,张日山想,层层叠叠的嬉笑怒骂下,藏着一颗多么易碎的心。

“如果当初我没有硬拉着你去调查这桩案子,你就不会又被妖怪缠上,小满也不会出事。”张日山垂下眼,有些不愿去看齐桓,“齐先生,我很抱歉,强迫你说了许多不高兴的过去。”

“日山。”齐桓喊了声他的名,语气极为认真,“我逃了很多年,以为不去看,不去想,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你让我意识到,我不该一直逃避。我身上拖欠的人命和血债都得还,总有一天,我要为我的父母和那死去的四位姑娘讨回一个公道。

“我没有怪过你,瞒着你一些事也是怕你一时不能接受。我知道这么做不尊重你,我也知道你来到我这儿,多半是佛爷的意思。”

“齐先生,我……”

“所以我今天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并且我得警告你,虽然你是张家人,但跟着我仍有风险。你原本可以做一个普通人,但如果继续待在我身边,就可能被搅进很大的麻烦里,小满就是个好例子。日山,趁还不晚,你好好想想。”

张日山听到这儿,总算明白了齐桓是什么意思:“你在赶我走?”

“我没有,我只是在陈列利弊,然后让你做选择。”齐桓看上去有些精疲力尽,他摘下自己的眼镜,揉了揉眉心,“无论你选择留还是走,我都尊重你。”

“陈列利弊?你不过是在诋毁自己!”

“张日山。”齐桓打断了张日山的话,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柔声道,“晚安。”

灯被按灭了。


- 未完待续 -

评论(16)
热度(173)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Cynthia菟子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