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汤基】The Double -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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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剥夺了所有绚丽的纯白世界，高大又苍郁的树木安静地立在一片苍白之中，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刚奔跑完还未平复的剧烈心跳，Tom甚至以为自己又入梦了。
眼前的Yggdrasil就像梦境里的一般巨大，它的树干粗壮，枝桠繁盛，围聚起来的茂密的树叶像是一层围绕着树体的绿色雾气，成为这个虚无空间之中唯一醒目的颜色。
Tom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挪动着脚步靠近Yggdrasil。几分钟之前，他闭着双眼，凭着直觉伸手抚上了一块粗糙的树皮，而现在，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触感，只是这次他抚摸着的是真正的Yggdrasil。
他能察觉隐藏在这棵生命之树之中的律动，那是九界的脉搏，是生的迹象，是他已经长久以来未感受到的希望。
“Yggdrasil，终于见面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来自树叶的清香，这令Tom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抬头去望那郁郁葱葱的叶子，不禁感慨道，“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壮观。”
虚无的空间并不存在风，但那片树叶聚起的云雾仍颤动了起来，似乎在对Tom的话语进行回应。随即Tom便在脑海中听到了一个声音，就像Loki很多次对他做的那样。
“你得尽快在我的枝叶中找到属于你的那一片，中庭人。”Yggdrasil的嗓音很温和，也很沧桑，Tom愿意把他听过的所有智者的声音与之作比，但中庭人的智慧与一棵承载着九界生灵的古木来说仍显得太过逊色。
Tom思考了一会儿他该如何攀上Yggdrasil的枝头，他忍不住感谢十三岁的自己，感谢那时的他为了向伙伴们证明自己的勇气与胆识而练就了一身爬树的好本领。他脱下外衣，灵敏地攀上Yggdrasil粗壮的枝干，他不断地向上爬，不敢低头看，直到绿色的云雾将他彻底吞没。
Tom挑了个相对牢靠的位置坐下，在短暂休息的同时开始观察起周身的叶子。刚才在树下由于距离过远，导致他无法看清每片绿叶上的细节，而现在他终于得以知晓Yggdrasil的翠叶上到底承载着什么。每片叶子上都嵌有一段影像，它们正在无声地缓慢放映——一滴露水的降落，一朵包蕾的绽开，一只雏鸟的展翅，还有一个人的生老病死。
他终于明白最初Loki将自己的记忆具象化时，为什么它的形状是一枚绿叶，因为那就是它本来的模样。九界之中万事万物，归根结底都不过是Yggdrasil的一枚脆弱的叶子，风飘叶散，归于尘埃，记忆和生命的陨落正是那么简单和轻易。
“你始终立在原地静止不动，却能知晓九界万事万物。”Tom带着崇敬的心触摸着身侧的枝叶，“但你又始终保持沉默。”
“沉默是我对命运所持有的敬畏。”脑海中的嗓音又缓缓响起。
“所以你也不会告诉我究竟哪片叶子是属于我的？”
“我已经帮过你一次了，中庭人。”Yggdrasil的嗓音无喜无怒，平静得让Tom觉得烦躁。
“被违反了一次的原则就不能再被违反第二次？”
“将你从Loki创造的世界中带出来并不会改变你命运的走向，真正能决定你人生的是现在。”
“我竟然一瞬间有点想念Mimir。”Tom苦笑起来。
“不要相信预言者①，Tom。”Yggdrasil说道，“这意味着，你也不该相信我。”
这很荒谬，Tom想，他可以相信一位谎言之神，却不能相信智慧之神和世界之树。他忽然想起自己很久之前所纠结的善恶，他一直怀疑自己的立场是否正确，怀疑自己心中是否还存有怜悯，可事到如今，他的心里早就没有一条清晰的善恶界线。人性是复杂的，而这点同样可以套用在神的身上。他们也会被欲望所引诱，为利益所驱使，他们也会利用权术，玩弄人心。有谁是彻底无罪的？有谁是完全站在公正一方的？
他们各个佯装磊落，轻易地为Loki定罪，将其推上绝路。
在众神虚伪的面具之前，Loki的狡黠和邪恶倒反而显得真实起来，起码他从不隐藏自己心中的欲望和野心，黑暗与挣扎。
Tom站起身来，往更高处爬去。此刻的他若是踩空一脚，就会坠入虚无，但他心里并未存有一丝恐惧。他只想前往更高处，尽快找到属于他的那枚叶子。他想更快地见到Loki，他想把心中那些从未明确说出的话统统告诉他，那个仓促的吻根本不够表达他的心迹，也根本配不上Loki为他所作的一切。
他爱他，除此之外，他还信任他、支持他、珍惜他。如果让Tom再选一次，他想自己大概不会再选择说服Loki放弃，也许他会握住Loki的手，告诉他：“如果这就是你选择的道路，那我就陪你一起走。”
Tom越过一片片叶海，但没有一片是属于他的。
他还有时间，也还有机会去亲口告诉Loki，他为自己之前的迟钝和固执抱歉。
去亲口告诉他，他还想和他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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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知道自己又在做梦，因为眼前的景象并非再是单纯的白。
星云万朵的宇宙光景令他回想起在Asgard的日子，从金宫的高阶之上向外望去，能将彩虹桥外的浩瀚星河尽收眼底。
但此时此刻的他并非在金宫的殿宇之下，也并非在Yggdrasil的枝干之上，他静静地漂浮在一片冰水之中，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仰望着众生终要归去之处。
有一瞬间他觉得很累，累得只想彻底睡去，但脑海深处冥冥响动的姓名却令他再一次挣扎地张开眼睛。Tom在水中站起身，梦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没有一滴水珠打湿他的衣物，它们如珍珠一般从他的衬衣上滚落，在水面上溅起朵朵水花，激起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很快Tom就察觉水面开始晃动，只没到他腿部的浅水此刻被无形的力量掀起巨浪，从远处直朝Tom扑来。已知是梦境的Tom坦然地站在原地，张开双臂迎接浪花。
一阵透心的凉意像刀刃一般穿过Tom的身体，疼痛难以附加，Tom不知道原来在梦中感受到的痛感也会这么真实。他被巨浪冲晕了方向，在一阵天旋地转之中，他的四肢拼命拍打着，本能地寻求一个支点。掌心忽然传来一阵痛感，Tom只觉自己狠狠抓住了一样物件，它粗糙的表皮快将自己掌心的皮肉磨开。然后他猛地睁开眼睛，惊愕地发现自己正紧抓着一根树枝，悬挂在半空之中。
Yggdrasil的枝叶沙沙抖动着，即使是在一片虚无之中，Tom也能察觉眼前这棵巨大的树木正在倾斜。不详的预感在Tom的心间飞速攀升，他奋力重新爬上枝桠，想在Yggdrasil彻底倾倒前找到自己的记忆。
“诸神黄昏……时间不多了……”Yggdrasil的言语断断续续地传到Tom的脑海里，他近乎绝望地在枝干间攀爬，掌心早就是血肉一片。天地间的震动愈发激烈，Tom听到了Yggdrasil枝干断裂的声音，大片枝桠与树叶从他的头顶掉落，它们带着九界里某个生灵的记忆一同坠落在虚无之间。
“在哪里……它到底在哪里！”Tom知道没人会回答他这个答案，他只能一遍遍绝望地嘶喊，然后彻底沦为这片虚无之中的鬼魅。
“Tom，抬头看，”就在Tom快要放弃的时候，Yggdrasil的声音再次出现，“你已经找到它了。”
Tom抬头望去，只见一枚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叶子隐藏在一片绿叶之中，摇摇欲坠。他竭尽全力地从落脚的枝干上一跃而起，将那枚属于自己的叶子攥进手中。
失去所有支点的他开始快速地往下掉落，随着失重而来的还有他遗失的一切记忆。
两千次的往复，两千次的归零，他一次次地憎恨Loki，一次次地忘记Loki，又一次次地想起自己是多么爱他。
他仍在飞速下坠，但手里握着的Yggdrasil之叶却让他感到安心。
脑海之中的某处空白正在被一点一点地填满，哪怕填充进来的是不断累加的痛苦和悲伤、仇恨和绝望，Tom也丝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最终他那颗伤痕累累却依旧坚强的心，能将过往所经历的一切统统吞并、消化，然后像Loki所希望的那样，继续活下去。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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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间Tom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醒来，他的身体像是被柔软的棉絮所包裹，在虚无的空间里安稳地坠落。
当他的意识再一次清晰起来时，下坠的失重感已经悉数褪去，大脑里只剩下记忆回流所带来的钻心疼痛。不断滴落在Tom脸庞上的冰凉水珠使他再次睁开眼睛，他看到一片蓝黑色的岩壁，萤火虫青绿色的光芒照亮了它的纹路，这画面太过熟悉，以至于Tom立即就意识到自己现在正身处何处。
他从冰凉的地面上爬起来，Yggdrasil虬曲的树根就盘踞在他的身旁，那口智慧之井仍泛着幽蓝色的光芒，在这个阴冷的洞穴里显得格外清冷。
“我回来了……”Tom喃喃自语，话语里不知是欣喜更多，还是感慨更多。
“是谁在那儿？”洞穴里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Tom自然知道这声音属于谁，他走到井口旁，向下望去。
“是谁帮你回到井水里的，Mimir？”
“噢，Tom Hiddleston！”Mimir的表情扭曲了起来，“你居然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一辈子待在Loki的水晶球里。”
“你不该小瞧中庭人。”
“可你现在回来已经没有意义了，了不起的中庭人。”Mimir冷哼了一声，“诸神黄昏已经发生了。”
“我知道。”Tom的声音淡下去，当Yggdrasil倾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场灾难已经来临，“但一切都还没结束，我还有……”
“不，你已经没有机会了。”Mimir的话语里带着讥讽的笑，“Heimdallr已经带着Loki的头颅一起掉下彩虹桥啦。②”
空旷的洞穴无情地重复着Mimir的话语，重叠的回声像梦魇一般缠绕在Tom的心头，似要把他最后的力气抽干。他的手指紧紧抠着井口的石壁，以此来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
“我不会相信你……”Tom从牙关之中挤出短短一句话。
“那就去亲眼见证吧，离开这里，回到地面，瞧瞧宏伟壮阔的Asgard已经成了什么模样。”
Tom说不清自己是想逃离真相，还是想接近真相，他只是本能地开始奔跑，穿过狭长的通道，缓慢地上升，焦虑地等待着重见光明——
可是并没有什么光明。
昔日恢弘的金殿竟已不复存在，Tom所踏在脚下的只是它最后的一寸遗迹。黑灰色的天空压在他的头顶，空气里到处弥漫着鲜血与烟尘的气息，扑面而来的风带着海水的咸腥和腐肉的恶臭。
Tom僵硬地向前走，每一步都将从尸体之上踏过，柔软的或是僵硬的触感都令他觉得自己是在刀尖上行走。他隐隐听见有野兽哀恸的叫声，撕心裂肺得令天地都震摇，可是他什么活物都没有看见，遍眼望去只有燃烧着的火丛和扭曲的死尸。战场上遗落的残破战旗和武器此刻像是罪证一般呈现在Tom的眼前，它们是这场灾难之中唯一幸存的事物。
任凭Tom有着无穷的想象力，他也不敢去想象这片国土到底经受了什么。也许这里燃起过九界最炙热的火焰，经受过九界最冰冷的海水，见证过九界最残忍的杀戮。只是短短几米的路程，就快要耗尽Tom所有的气力，他忍着反胃的冲动，朝着彩虹桥缓慢前进。他的心里还留存着些许希望，虽然他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彩虹桥之下仍是飞流而下的瀑布，只是它的颜色被鲜血染红，在星空之中倾泻而出一片猩红。昔日炫丽的彩虹桥此刻被拦腰折断，黯淡无光地悬挂在半空之中，嶙峋的裂口像是怪物的利齿，提醒着Tom眼前这巨大的断口曾吞下了什么。
Tom朝着无尽的宇宙喊叫着Loki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回应他的只是不会停歇的流水声。
他这一路以来勉力拥紧的希望终于被一抽而空，消散在这片荒芜的星空里。Tom所做的一切在现在看来都不过是一个笑话，是徒劳。在他们所有人的命运之前，Tom渺小如尘，根本无法将其扭转一丝一毫。
许久以来积压于心的情绪终究忍不住决堤，他跪倒在裂口旁，面对着翻滚的星云无声痛哭。
他从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逃离出来，可到最后，Tom却发现这里也终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①：这是《洛基启示录》里的一章。
②：《北欧神话》里最后就是海姆达尔和洛基对战，然后海姆达尔大叔砍下了洛基的头，但比较猎奇的是后来洛基的头从地上弹跃而起，刺中海姆达尔的胸部，从而夺走他的生命。然后一起掉下桥了……
当然，这里只是Mimir叙述了预言的内容而已……
- TBC -
写到这里，我知道很多人要弃文了【。但是它还没完呢……
有几点想说一下，如果有姑娘还记得本文的开头的话，会发现这章里Tom所作的梦和开头几乎是一样的，虽然那时是无心之举，但是这回倒是刻意的（笑。翻一本《变态心理学》的时候看到说“生死”往往会和梦中的水与离别相联系，这边按照自己的想法改了改，大概就想表达，其实在这个梦里Tom已经意识到自己失去Loki了。
最终其实Yggdrasil还是算帮了Tom，我认为这是它对待生命的仁慈。
前几章因为都是深更半夜写完发，所以忘记标注……将Yggdrasil这个概念引进来是 @steamshen 的主意TvT！！！炒鸡感谢！！多亏了和太太探讨了一番脑洞，才发现自己原先的设定有bug……
好了，这文这回是真的快要完结了。你们猜猜看还有几章呀【x
自豪地告诉你们4月前我肯定写的完！！←没什么好自豪的好吗
